34.
我睡在郸越英的床上,却没有半点睡意。
她要我回去,什么意思?我们关系结束了吗?是我过年没来,还是正月十五没去沙市见她?可我跟她说了,正月十五没见是我没及时收到信呀。
是的,过年没来,但我是真的没法来呵!也不至于这点事,我们的关系就到了这地步吧?
我反复回忆了她说的话,她说她心里乱得很……那肯定不是这些事,她一定是有别的事!那又是什么呢?
刚才听她母亲跟她丫说,他们是三个同学,平时越英最行;一个考取了大学,一个正准备要考,还杈了越英去复读。
是不是她要复读,家里没钱,于是她心里苦恼,急躁……是的,一定是这样!
复读是好事。闻着那香,就有一种强烈的诱惑。
每每高考后,校内摆放的各高校简介,那白云下的建筑,就是青春学子最灿烂的前程和天堂呵——这也是我无比向往的呀!只是…只是我没有能力,没能经历……现在越英要去,我爱她,就应该帮助她呀……
苦苦思量,确实无法;都下半夜了,才昏昏睡去。
依稀第二天,大地如洗,春光宜人。越英竟回来了,说:“这好的天气,在家里有什么意思?我们出去转转吧。”
我喜之不尽,说:“那我们爬山去!”
我用自行车带她,来到了六虎山脚下。她一下车就说“快点啦”,就沿着那崎岖山路往上爬;我就在后面追她。
都到了半山腰,她手里竟拿着一束花,回过头来向我挥舞着,大声喊道:“明澄,快点!”
我也大声答道:“好的,我马上赶上你!”也管不得那些乱石弯路,加快了速度。
追了一会,抬头看时,越英还远远的在上面呢,还回过头来望我笑!
于是,我又追。
等到了山顶,再看时,竟黄沙遍野,山石全无……原来是一个沙山?我便喊越英,可哪有人答?
一时间,风声渐起,沙尘乱飞。我便连声大叫:“越英,你在哪里!越英…越英,你在哪里呵……”
恰这时,狂风大作,黄沙漫天。我还要叫喊,却被那黄沙夹裹着抛向空中…我想,这下完了……
就这样,我在高空打了几旋,又往下抛了去——原来是梦!
我被吓醒了,还心有余悸,浑身是汗。
这时,天已大亮,我就赶紧起床。
她丫去田里了,她母亲还在弄饭。见了我说:“明澄呢,你把你带的东西拿回去……是真的。这女伢子脾气恁大!昨天我去叫她,她说我多些事,要我叫你回去。还是马兰姐好说歹说,她才答应回来跟你见个面。”
我便笑笑,那笑肯定很难堪。我说:“伯母,您不是说昨天她在她同学家过夜吗?同学家远不?我还想见她一面。”
她妈说:“琪琪家啦,不远,就在堤上。早上我都去了。去时,她刚起来,我要她回来,她不回。她说她马兰姐那里一哈衣服要赶,也是有衣服要跟人家赶。马兰的男的接了一笔生意,我昨天去了,有四五台车子在忙呢。”
“越英只怕还没走!琪琪家在堤上哪一截?告诉我,我自己去,好吗?”
“这会子走了,琪琪骑车送的她。我看着她们走了,我才回来的。”
“那马兰姐的屋在六虎山什么地方,您能告诉我吗?”
“马兰姐的屋…唉,你还是算了。她这段时间在赌气,怕她凶你。我昨天倒去了,没想这个女伢子脾气大,凶得什么似的,还是马兰拦了。”
“伯母,那越英为什么赌气,赌谁的气呀?”
“赌谁的气?赌她丫的气、赌我的气呗。”她母亲有些急了,说,“她要复读,哪来的钱?”
果不其然,我昨晚猜的不差。
不一会,她妈把饭弄好,收桌子要让我吃饭;我不吃,我说我不饿。
“咧人啦。”她妈说,“吃了饭,你回去。我们来慢慢跟英子讲,过一些日子她会好的。如果她硬要去上学,那就看你的了,我们也没办法了。”
可是,我这次来,压根儿就没有跟越英说几句话呀!我哪么就不能去马兰姐家呢……忽然,我想到了琪琪,我问:“伯母,您不是说,琪琪送越英去了马兰家吗?”
她说是的,于是我接着问:“她这会回来了吗?”
“她说她今天还要赶学里去呢。她这会只怕是回了。”
“伯母,带我去琪琪家好吗?”
“去琪琪家……你要问么子哟?”
“问…问越英究竟是怎么想的……”
“哎,不是跟你说了吗,她就是要读书。”见我好期待,就说,“好吧,跟你到琪琪家,看琪琪回来没。”
于是伯母忙完手里的活,就带我上了堤。
一上堤,隔个十几户,就有一辆自行车,一个女孩正在哪里往车上绑东西呢。
我连忙往那里一指,说:“那是不是琪琪?”
伯母看了看,说:“嗯,好像是。”
我一听,就三步二步地赶过去。近了,问:“琪琪…越英也要去读书吗?”
她竟一惊不小。瞪大眼睛看着我,又看了从后面走过来的越英母亲,就笑了,说:“毕明澄!你吓我一跳好的。”
“越英她……”可没等我说话,她竟说:“沙市有个万寿园,万寿园里有个宝塔,是吧?”
我没答她话,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万寿园的风》写的不错。”她说,“很有文字功夫,很有思想的。”
我没功夫跟她扯这些,我问:“琪琪,越英她怎么样?她昨天还哭了……”
琪琪这才放下手里的活,正儿八经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学校报道,我就先去了。越英呢,说她三天之内赶到,如果三天赶不到的话,她就不来了。”
我问:“那个…她…她今天还在哭吧?”
“什么话?这是恁说的?她还笑了呢。”琪琪说,“当时我对她说,其实也没什么。毕明澄笔力恁行,将来你能当个作家夫人,比我们哪个都强!她就追着我打,我们大伙就笑。”
琪琪虽是笑话,可给我鼓励不小。就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如何,都得写出点名堂来!
“咧个女伢子啦,尽花说。”她母亲也在一旁笑了。
回来路上,又有些忐忑,便问:“伯母,越英会找人借钱吗?”
“照琪琪说,她只怕会借的。”她母亲说,“可她去哪儿借呢?再说她一遇大考,又慌得不得了。老天爷呢,到时候还是这个样,又哪么搞呢?”
“她在马兰姐那里做事,只怕会找马兰姐开口?”
“只怕不会。他们三姊妹读书,我们家该马兰的多呢,这些年都没还一分,她还借?”
“该多少呢?”
“真是说不得,二百多呢。”
等到了家,伯母又留饭,我也再没客套。
吃饭时,她母亲在边上说:“平时,越英有事就跟我裹哈子,也很少跟她丫说话。”
是的,差不多女孩子,都跟母亲话多的。我这样想。
她母亲又说:“真正说,我们屋里三个伢读书,屋里就被他们读穷了。她丫为这个急得没法咧,脾气就拐。平时还好,他昨晚上还说你不错呢,说你这伢有规矩,懂道理……”
没想我这么一大碗饭下肚竟没反应。伯母连忙起身要跟我添去,我也没推。
我又吃着饭,她就看着我说:“这回越英正跟我们犟,她要读书,琪琪这女伢子撩的。我们也不是不让她读,反正家里是该多了。这女伢子不知是怎么,就是到了考试了,怕她心里慌……我昨天跟马兰讲了,马兰说不读也罢,只要勤快,哪里还弄不到吃的?她说她来劝,她信她马兰姐。”
伯母的话,说得我心里暖和极了。
我吃饱了饭,又借机写了个条,到越英房里把那三百元钱夹了,压在花瓶底下。就顺过自行车,向她母亲辞行。
伯母还赶着叫我慢走,说:“这伢儿,买恁些东西来搞么子啦,现现没钱。”
我便笑着说:“看您们啦,一点意思。”于是骑上车,走了。
这次来,虽然没跟越英多谈,然而我仍然认为不虚此行。
其实琪琪说的,多是来自于越英。
听了琪琪的话,我更加了解越英了,她是一个极有上进心的女孩。所以,为了爱,为了美好生活,我要努力,我不能止步。
到了家,母亲见我情绪还好,就问这问那。又问:“越英还好吗?她爸妈都好吗?”
我就说:“都好都好。”说,“姆妈,有吃的没有。我肚子都饿瘪了。”
“拐哒,都半夜时候了,你还没吃?”
“还是在石首吃了点的。这么时候了,哪个店子还开门?”
她才赶紧找了火柴,往厨房去了。
等我吃罢饭,正要进房时,母亲说:“是了,你走的第二天,若枝哥又来了。他要自行车,说这自行车是他娘屋里的……”
我说:“知道,是要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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