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叶招娣也慢慢知道妈妈这一行为了。其实她早就听说过,只是不懂那四个字的意思,现在才明白,原来妈妈这一行为就是老一辈口中的“重男轻女” 。
在上次和妈妈的推心置腹后,叶招娣想,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妈妈把她当成杀死弟弟的“杀人犯”,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一个母亲,还是一个没有能力惩罚那些真正让她痛苦的母亲,为了不让自己背负违背规矩的骂名,为了不让自己困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她便将一切的罪疚归于一个可怜的孩子,一个当时还不到两岁的孩子。
而对于现在的弟弟,或许是出于补偿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也有性别的原因,便对他加以关心和宠爱,而对叶招娣,则是视她于无物,甚至连家里的狗地位都比她的存在感高。
叶招娣的这些猜测是正确的,毫无偏差的,事实上,妈妈就是这样想的。
对于未能出世的孩子那件事,妈妈知道与叶招娣没有一点关系,错就错在他们违背了规矩,错就错在他们违背规矩之后,想着隐藏这个“错误”,甚至对其倾注了情感。
有了感情,人就会变得软弱,被情绪所左右,在“错误”被纠正之后,为了宣泄内心的愤恨,也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她便将一切的一切都推给了自己的女儿,每次都故意忽视她,甚至无视她的存在,只因为她承载着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哪怕承受者本身没有错,但个人意志认为她错了,那她就算有一千张嘴,解释一万句话,她也还是错了。
再者,对于重男轻女,妈妈并不认为自己这一想法和行为有问题,因为在他们的世界观里,生男孩就是传宗接代,继承家产。生女孩就是赔钱货,是将来要泼出去的水,是在替别人家养孩子。现在对她在好,将来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如此,索性给她口饭吃,不饿死她就行了,省得以后离了家一想起来就糟心。
在妈妈这里,叶招娣得不到一分一毫的爱,她是恨的吧,仅仅因为性别,仅仅因为一个不是她的错误,便冷落她,她怎么不恨?恨她的偏心,恨她的生而不养、养而不教。但她依旧愿意相信父爱如山、母爱如水这句话,因为她的爸爸对她很好,并且很明确的告诉过她,他是更偏爱叶招娣一些的。
这句话的起因是,再又一次的被妈妈忽视后,叶招娣决定好好和妈妈聊聊,希望从妈妈那里得到和弟弟同等的爱。哪怕不是同等也没关系,毕竟连人的心脏都是长偏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碗水端平呢?
同等的母爱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只希望哪怕从弟弟指甲缝里漏出来一点,她也会很开心的。
但得到的却是妈妈的否认,妈妈并不承认自己的重男轻女。她只道弟弟年龄更小所以她更加关爱弟弟,她只道弟弟出生晚几年,所以她更加疼爱弟弟,她只道弟弟更听话,所以喜欢弟弟。
妈妈说了很多,叶招娣将它们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弟弟比你小,所以我更偏爱他,你比他早出生几年,已经得到过我的母爱了,是时候将母爱分给弟弟了。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计较什么亲情呀,感情呀什么的东西,有这个心思,怎么不多花在学习上,多考几分来的好?
叶招娣听了心都凉了半截,她确实比弟弟大,她确实比弟弟早出生几年,但并不代表着这几年里妈妈有偏爱过她,也不代表着她早出生的这几年尝试过弟弟现在体验的东西。妈妈对她其实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小到大,没有一丝母爱的样子。有时候真想自己才是最小的那个,但以妈妈的重男轻女,有了哥哥便没有她,她怕是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吧?
指责完之后,妈妈便又开始了常说的最金典的一句话:“你是姐姐,不知道让着弟弟吗?这么大个人了,还计较这些东西。”
妈妈说完转身就走,徒留叶招娣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妈妈远去的背影,叶招娣甚至还能听到她口中骂骂咧咧的声音。
泪不知何时,如涛涛江水般奔涌出来,怎么擦都擦不掉。也就在这时,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的爸爸出声了。
爸爸看着面前眼睛通红,泪水止不住的叶招娣,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递纸,并告诉她在他的心里,他两个孩子都喜欢,但是真真正正的比较起来,他其实是更偏爱她的。
听到这句话,叶招娣很开心,父母的爱,她起码拥有一个,让她能在童年不缺爱,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她自己回想了一下爸爸的行为,每次买东西都分她和弟弟一人一个,一人一份,虽然看不出爸爸更偏爱她,但起码知道,爸爸对她和弟弟是一样的,爸爸也很关心她,这就够了。
但另她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她的喜悦便被破灭了,是乐极生悲吗?还是上天和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才破涕为笑的表情,立马就满面愁人!
事情的起因是她和弟弟闹矛盾了,两人的关系虽然一直都很好,但待在一起久了,总会有摩擦和冲突的,譬如现在。
他们两个闹矛盾了,妈妈便急匆匆的出来维护弟弟,不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便给了她一巴掌。
常年干活的手有些粗糙,力气又大,妈妈一看到自己宝贝儿子在哭,便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直接没留余力的扇了出去。
白皙的脸庞因为这不留余地的一巴掌,不仅被扇的头偏到一边,而且面上红了一大片。疼,很疼,怎么会不疼呢?叶招娣想,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这个有妈的孩子,也差不多了。眼眶有些湿润,她眸中带泪的看着妈妈,连事情的缘由都不问清楚,便不由分说的给自己一巴掌,妈妈当真是不将她放在心上。
妈妈看着这样的叶招娣,并没有半分后悔,只觉得她欺负了弟弟,她就该打,打她一巴掌都是轻的,要不是手头没有工具,妈妈恨不得拿晾衣架抽她几下,好好教育她。
妈妈坚定的给弟弟撑腰,看坏人一般看着她,直到晚上,爸爸工作回来了,在饭桌上发现了这一诡异的氛围和叶招娣脸上的巴掌印,便问起了这件事。
这事情,其实她和弟弟都有错,但叶招娣相信,就上次爸爸对她说的话,不说爸爸会给她主持公道,就论对她的喜欢,也会安慰她几句吧?
可爸爸接下来的话告诉她她想错了,和妈妈一样的话术,你是姐姐他是弟弟,你就让让他吧!明明一模一样的一句话,从爸爸口中说出来,叶招娣却觉得天塌了。
这句话妈妈对她说了十几年,她已经麻木了,可刚对她说他更偏爱自己,转头就维护弟弟,叶招娣知道,她被骗了,被爸爸编制的一个“比起弟弟,我更偏爱你”的网给骗了,只有她,一个人傻傻的相信这句话。
一觉醒来天塌了,莫过于此吧!特别是对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父母占据了他们生活的大半,她却什么也没得到过。
她默默的埋头吃饭,任由他们纷说,在心里告诫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可在怎么自我安慰眼里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叶招娣想,不应该期待的,不被爱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希翼,能爱她的,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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