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细雪粒子敲在食堂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言思端着餐盘跟在室友林晓身后,刚踏上三楼台阶,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意裹住——
这里是A大食堂的“学霸区”,窗边的位置常年被抱着电脑赶论文的学生占满,连空气中都飘着米饭香混着打印纸的味道。
“终于抢到靠窗的座了!”林晓把餐盘往桌上一放,筷子戳进糖醋排骨里,眼睛却瞟向斜前方的角落,“你看你看,邢教授!果然冬天也穿得这么整齐,浅咖色大衣配围巾,比咱们系的男生会穿多了。”
言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脏轻轻跳了一下。
邢南景坐在角落的单人桌前,面前摆着一碗青菜面和一碟小菜,左手边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似乎还在看案卷。
他没戴眼镜,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少了课堂上的疏离感,多了几分烟火气——原来总是严谨到一丝不苟的邢教授,私下里也会在食堂吃一碗简单的青菜面。
“上次图书馆那事儿,你跟邢教授聊得怎么样啊?”林晓咬着排骨,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听说他课后从不跟学生闲聊,你居然能让他讲案例,也太厉害了吧!”
言思搅了搅碗里的番茄炒蛋,耳尖有点发烫。
她没提笔记本里的字迹,也没说朋友圈的夕阳,只含糊地应了句:“就是问了道题,邢老师人挺好的。”
“好是好,就是太冷了。”
林晓撇撇嘴,“上次我帮同学问作业格式,他就抬眼看了我一下,说‘学习通有模板’,一句话就给我怼回来了。你说他长得这么帅,性格怎么跟冰窖似的?要是能温和点,咱们法学院的女生估计得把他办公室门槛踏破。”
言思没接话,目光却忍不住往邢南景那边飘。
他正低头吃面,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响,手指捏着筷子的姿势都笔直——连吃饭都透着股严谨劲儿。
她想起上周在高中母校的场景:他从人群里朝她走来,风衣下摆被风吹起,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和,还跟她说“好久不见”。
那是他们重逢后,他第一次主动跟她提“过去”。
当时她攥着那本夹着银杏叶的笔记本,差点没忍住问“你是不是早就记得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打破现在的平衡,怕那句“记得”只是她的错觉。
“发什么呆呢?菜都要凉了。”林晓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吃完咱们去超市买热奶茶,听说今天新出了芋泥口味的。”
言思点点头,低头扒了口饭,心里却乱糟糟的。
她其实想再跟邢南景说句话,问问他上次落在图书馆的笔记本用不用常带着,或者提一句高中母校的绿萝又长了新叶,可一想到他课堂上的严肃、走廊里的疏离,又没了勇气。
“走了走了,餐盘放回收处。”林晓吃完最后一口饭,拉起言思的胳膊。
言思下意识地往邢南景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还坐在那里,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字,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了个主意——回收餐盘的通道就在邢南景那桌旁边,她可以绕远路走过去,就算不说句话,看看他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也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逗笑了——都大学生了,怎么还跟高中时一样,对着喜欢的人这么小心翼翼。
可脚步却很诚实地转了方向,跟着林晓往回收处走,路过邢南景那桌时,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眼睛偷偷往他的电脑屏幕上瞟。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好像是某个案件的辩护词,她只看清了“正当防卫”几个字,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论文案例懂了吗?”
言思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邢南景的目光——
他没看电脑,也没看餐盘,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不像课堂上的严肃,也不像走廊里的疏离,反而透着点……促狭?
“啊?”言思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林晓在旁边拽了拽她的胳膊,用口型问“怎么了”,她才回过神,脸颊瞬间发烫,连忙点头:“懂、懂了,谢谢邢老师。”
“嗯。”邢南景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空餐盘上,又补充了一句,“下次有问题,不用等办公时间,食堂碰到也能问。”
言思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是在……主动跟她找话题吗?
她看着邢南景的眼睛,想再说点什么,比如“邢老师您也喜欢吃青菜面”,或者“上次的笔记本谢谢您”。
可林晓在旁边催着“快点啦,奶茶要卖完了”,她只能匆匆说了句“邢老师再见”,就被林晓拉着走了。
走到食堂门口,言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邢南景还坐在那里,正对着电脑屏幕,可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好像还落在她的背影上。
“你刚才跟邢教授说什么呢?”林晓一边往超市走,一边好奇地问,“他居然主动跟你说话,也太神奇了吧!我之前跟他打招呼,他都只是点个头。”
言思抿了抿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没什么,就问我论文案例懂没懂。”
“就这?”林晓一脸不信,“他肯定是对你另眼相看!你没看他刚才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带着点笑呢!”
言思没反驳,心里却像揣了颗糖,甜得发慌。
她想起邢南景刚才说的“食堂碰到也能问”,想起他在高中走廊里说的“我在考场等你”,想起他笔记本里写的“作文里的韧劲,别丢”——
原来他的温柔一直都在,只是现今藏得有点深,要慢慢找才看得见。
而食堂里,邢南景看着言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目光。
他关掉电脑屏幕上的辩护词,从随身的黑色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指尖在信封上摩挲了两下,才轻轻打开。
信封里装着一张泛黄的纸,是五年前高中作文竞赛的获奖名单。
名单上的名字密密麻麻,邢南景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最后停在一个被红笔圈出来的名字上——言思。
名字旁边,用黑色钢笔写着一行小字:“补资料:3月15日”。
那是五年前的3月15日,也是言思休学后返校的第一天。
那天他在走廊里碰到她,看到她手里攥着被胶带粘好的《刑法学入门》,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光,就知道她还没从谣言里走出来。
他没敢多问,只能跟她说“好好准备竞赛”,可转头就去了语文办公室,找林慧老师要了言思的竞赛报名资料。
他怕她因为休学错过报名,怕她因为谣言放弃喜欢的写作,更怕她忘了自己曾经有多厉害——
那个在作文里写“正义是照进黑暗的光”的女孩,怎么能被流言蜚语打垮。
后来言思拿了竞赛金奖,他在台下看着她上台领奖,手里攥着这张写着“补资料”的名单,比自己拿奖还开心。
他想上去跟她说“我就知道你可以”,可又怕打扰她,只能在颁奖典礼结束后,托林老师转给她一本《边城》,在扉页上写下“外界声音都是杂音”——他希望她能像翠翠一样,保持心里的纯粹,不被外界的声音影响。
高中毕业后,他去了北方的法学院,临走前还去学校的图书馆,把言思可能会用到的法学入门书都借了一遍,在书里夹了手写的笔记,希望她以后报考法学院时能用到。
可他没敢留下名字,怕她觉得有压力。
这五年里,他偶尔会从林慧老师那里打听言思的消息,知道她考上了A**学院,知道她还在坚持写东西,知道她把那本《边城》带在身边——每一次听到她的消息,他都觉得心里踏实了些,像种下的种子终于发了芽。
他其实早就认出她了。
在阶梯教室看到她抱着《刑法学》教材站在后门时,在点名念到“言思”时,在图书馆看到她对着案例分析皱眉头时——他都认出来了。
只是他不敢立刻跟她相认,怕她已经忘了过去的事,怕自己的突然出现会打扰她的生活。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靠近她:在课堂上把复杂的概念拆成她能听懂的案例,在图书馆故意把笔记本落在桌上,在朋友圈发母校的夕阳暗示她“有些事没说但记得”,在食堂主动跟她问“论文案例懂了吗”——他想让她慢慢发现,他一直都在,一直都记得。
邢南景把名单轻轻放回信封里,指尖在“言思”两个字上又摸了摸,嘴角忍不住向上扬。
他看向食堂门口的方向,好像还能看到言思刚才慌慌张张的样子,耳尖红红的,像高中时第一次跟他借钢笔时一样。
窗外的雪粒子还在敲着玻璃,可食堂里却暖得很。
邢南景拿起桌上的青菜面,慢慢吃了起来——他突然有点期待下次在食堂碰到言思,或许那时候,她会主动跟他说句话,问他“邢老师,你还记得高中时的钢笔吗”,或者“邢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法学”。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回答——他会笑着跟她说“我当然记得”,会把这五年里藏在心里的话,一点点都告诉她。
而食堂外,言思正抱着一杯热奶茶,跟林晓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奶茶里的芋泥软软糯糯的,甜得刚好。她想起邢南景刚才的眼神,想起他说的“食堂碰到也能问”,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犹豫了一下,给邢南景发了条消息:“邢老师,谢谢您上次的论文推荐,我已经看完了,有几个地方想跟您请教,下次在食堂碰到您,可以问您吗?”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就收到了回复:“可以,我每天中午都在三楼食堂。”
言思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起来。奶茶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她摘下眼镜擦了擦,再抬头时,看到远处的天空放晴了些,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雪地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她想,或许不用等太久,她就能跟邢南景说那句藏在心里五年的话:“邢老师,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我也一直都记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