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二年夏,先皇薨,李涘继位。
而我也成了皇后,入住娈华宫。
没几天后,父亲说苏幕回家了。
我这才知道他原来还有家。
我的母亲是夏人,早些年夏安未休战时她逃荒误入了战地。
父亲心慈救下了母亲,后又与她日久生情便隐瞒她的身份带她回了长安。
苏幕是母亲在逃亡路上遇见的,我便一直以为他的双亲也已在战火中殒命。
他未来与我告别,只托父亲给我带了封信。
纸上唯有寥寥数语,信面整洁不知誊抄过多少遍。
“阿姝,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还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过往情深,总不知从何说起。今夕提笔,却已无法再开口。
“你自小便十分坚强,摔再疼也从不肯于人前示软,我亦相信以你的才能必能做好一个皇后。可阿姝,无论何时,兄长永远在你身后。要记得,你永远有一个靠山。
“阿姝,我此生已再无他愿。唯愿你幸福安乐,顺遂一生。
“阿姝,万望珍重,珍重。”
信未读完门外已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我匆匆出门相迎却与来人撞了满怀。
“姝姝,我们去赏月?”年轻的帝王将一朵兰花簪于我的耳边,眉眼弯弯。
那是封后大典前一夜,他带我溜出了皇宫。
我们像将要入笼的两只野雀,在月夜下撒欢了一整晚。
接掌凤印的第四个月,我作为皇后主持了李涘上位后的第一场选妃。
仪式很繁琐,我未敢懈怠半分,生怕让人窥见心中脆弱。
好在起初一切都很顺利。
一直到最终当面挑选册封时,几个秀女打扮的刺客忽然拔刀朝我们刺了过来。
李涘替我挡了一刀,匕首扎入心肺,差点丧命。
他昏迷了整整五天,我衣不解带地在床边守着寸步未离。
一直到第五天晚上他恢复了些意识才彻底瘫坐在地上,觉得丢失的魂魄也终于回到了躯壳。
那天晚上,我把一直藏在贴身香囊中的那封信烧了。
我想与李涘就如此相守一生也并非不可。
我们都要往前走。
5
往日如梦魇,一整夜都纠缠不休。
再睁眼,窗边桃花已经黯淡,那个深情的少年帝王也永远留在了梦里。
娇娇叽叽喳喳地替我梳妆打扮,又伺候我用完早膳后才不情不愿地拿出了刺绣。
我近来在学着绣鸳鸯。
“娘娘的手明明是用来写诗的,怎么能跟小女儿家似的绣鹌鹑。”娇娇有些酸溜溜的说。
这丫头……我难道不是女子吗?
“皇后也好,世家小姐也罢,这世上的女子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在陋巷还是皇宫,都不过是生来注定被困的金丝雀。”
我垂眸看着手中的针线,一不留神却是被扎了一下,鲜血顿时涌出。
娇娇立马又咋咋呼呼的要请太医,我看着那染了鲜血的鸳鸯,莫名有些心慌。
果然没多久娈华宫的小太监就慌张地跑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份信笺。
信上说父亲已知晓昨日李涘留宿贵妃宫中之事,大动肝火,竟是气冲冲地往宫里来“兴师问罪”了。
“这宫里的事父亲怎这么快就知道了?!”我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本就不安的心绪瞬间更乱了。
父亲自小便疼我,若非局势所迫,我知他断不会向我开联姻之口。
此事又何尝不是他的心结。
可他纵是国舅,崔家纵是再权势滔天,这手也不能伸到龙榻之上啊。君臣有别,父亲此举逾矩了!
“娇娇,快,拿着我的令牌往宫门方向赶去,务必拦住父亲!”
等娇娇离开后我又在屋内坐立难安地等了几个时辰,一直到派去的太监先赶回来通报父亲离宫的消息,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李涘留宿赵莺宫里的这件事我不是不生气,可我又偏生是这性格。
如今苏幕离开,父亲膝下只有我一女。我若不帮着父亲,这偌大的崔氏会压垮了他的背脊。
我又何尝不恨自己的这个性格,我又何尝不想随心所欲。当年联姻如是,今日亦如是。
娇娇一直到第二天才回来,她说父亲因此事郁结在心,回家后就直接晕倒了。
我出不了宫,只好派太监拿着我的信在宫里和崔府来回跑。
好在过了几日母亲便进了宫,说父亲已经好转了不少,让我莫再担忧。
我太久没见到母亲,又知他们对我向来报喜不报忧,难得任性地拉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她走。
“姝儿。”母亲叹了口气,轻轻将我的发丝拢到耳后,“母亲知你不易,你父亲也从不肯让我跟你说这些,我出来前更是千叮咛万嘱咐。”
“可家族与你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赵家仗着皇宠对我崔家百般打压,你父亲在朝中更是步履维艰,可陛下却只一味纵容偏袒他赵家!”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心情,“姝儿,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诞下皇子,保住嫡长子之位。”
我垂眸望着窗下的那株桃花,没有立刻回应母亲。
我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她希望我能放下身段学着赵莺那般去迎合讨好李涘。
“母亲,我知道了。”良久后,我轻声应道。
“孩子,委屈你了。”
其实不委屈的,毕竟那人是他。
6
鸳鸯绣好做成香囊那天我带着亲手做的糕点去了御书房,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找李涘。
李涘很忙,我到御书房外时他正在与大臣商讨事宜,焦虑的声音隔着门也能听见。
我便对要进去通报的太监多嘱托了一句,只道我此次来并非急事,可以先去后花园的凉亭等一会。
不过人才进去便又匆匆退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准备离开的大臣。
“姝姝,快进屋里来。”李涘也快步走了出来,见到我便笑着牵过了我的手。
“你们谈好了吗?我就是来给你送些吃的,不是要紧事。”
“外面冷,不想让你久等。”
三月春暖,不冷的。
我垂眸将食盒打开,又有些变扭地从怀中掏出了那只香囊。
李涘的眼睛当即一亮,语气中满是惊喜,“姝姝为我亲手绣的?”
“为何不觉得是御衣坊绣的?”
“唔——御衣坊的手艺——没有姝姝的有趣。”
有趣……我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窘迫地看下那两只丑鸳鸯。
“你应当不是那种觉得这是两只鹌鹑的笨蛋吧?”
他的眉梢扬起,眸中带了笑意,“嗯,那是当然。春江水暖鸭先知,姝姝的这两只小鸭子绣的甚至生动。”
“你!”我的话未说完,便不由轻呼一声,待回过神已被他抱到了他的腿上。
他将脸轻轻埋在我的颈窝中,声音缱绻似在撒娇,“姝姝,我好累啊。今天一上午都被王老将军拉着讨论边境军情,真是烦躁地饭也吃不下。”
“不过见到你便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谢谢你姝姝,谢谢你的糕点,谢谢你的鸳鸯,谢谢你过来,姝姝,我真开心。”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也渐渐柔软了几分,手不由抚上他的脸,便见他抬眸看向了我,双眼湿漉漉的如同初见,深邃而柔情。
“陛下,贵妃娘娘在外求见,似是有急事。”太监进屋打断了我们。
我一愣,收回视线想要起身,却被李涘再次拉了回去。
“让她回去吧,朕没空。”
屋子里便又只剩下我们二人,我却有些走神,再难收回心思。
“听说崔相前几日进宫了。”然后我听见他开了口,语气令人难以捉摸。
我的心随之一颤,当即打起了精神。
“我还以为他是来找我的,不过好像走到半路又回去了。”
我怜眸佯装未觉他语气中的试探,平静道:“家母身体不好,父亲是想来知会臣妾一声。”
“这样啊?我还以为崔相是为了我那晚留宿赵贵妃那儿的事。”
我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起身看向窗外斜柳,刻意忽视身后之人,“陛下是天子,想宠谁便宠谁,与父亲又有何干?”
话说完我便听见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随后起身再次将我拉入怀中。
“姝姝说的是,我是天子,自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说着竟是将我双腿托起放在了桌上,偏头便吻住了我。
我的脸瞬间烫到冒烟,耳根子也通红得吓人。
“陛下…不要…唔——这是在书房——陛下…现在是白天……唔——这样不好……”
我生平从未遇到如此羞赧之事。
李涘再次轻轻笑了一声,声音蛊惑似是狐媚:“姝姝不喜欢吗?”
我——
“喜,,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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