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云山脚,正值初秋,寡凉的风卷着落叶吹乱了一地草碎。
楚尘一袭白衣未染尘色,衣决飘飘,因内力腾空离地数尺,墨发因风而遮盖住了大半张脸,唯独那双碧眸意气凌人,不畏风阻,挑眉冷对眼前的孽障。
那是一只估约有百年修为的白熊精怪,体型硕大,白色的鬃毛根根如钢刺般炸毛竖起,身形有两人叠立般高,喘出的粗气像低雷般轰鸣,嘴角利牙显露,身上多处剑伤潺潺流血中。
他奉师命前来绥云取物,不料下山途中竟遇这成精的白熊出山掠食,不知从哪掳来了个村夫,已悉食过半,只剩半个腿还挂在嘴边。
楚尘自幼无父无母,机缘巧合下被师父收留,在青翾修道数十年,此刻功力已不容小觑,对付个白熊自是轻易。
此刻已将熊精重伤,师父仁慈,总教他不必伤及妖怪性命,封印魔障便可。可此熊已食过人味,也不知伤及多少性命了。
楚尘犹豫间,手中的青徽剑周身已凝聚内力,指节紧握,不想再多留情。
“吼——”
白熊的眸子似火般燃烧着,仰天咆哮,引得周间的树木大颤,落叶簌簌而落。
楚尘不再犹豫,这熊精想燃尽内丹与自己同归于尽,那便不必手下留情了。
他抬手挥剑,一举刺向白熊。
只见刹那间一道白光骤闪,竟连楚尘也不得不闭上双眼,手一顿,稍顿住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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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了理沾染尘屑的裙摆,但碎叶不断席卷而来,只好作罢。
我乃狐族公主,此番出逃来往人间,就是不想与那虎族联姻。婚期将近,我不堪族内的催扰,偷偷逃至人界想避避风头,一时匆忙,除了带上宝器银纹火玉外连细软都未收拾,也忘了同我的好友锦空说明地点,匆匆落地此处。
环视周身,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持剑退至树下,还有一只白熊精倒在数米外。
不过是只刚摸寻到妖道的小熊精,连言语都还未学会,恐怕是被这男人给伤到了。
我正欲上前,男子却一把拉住了我。
“姑娘切莫前去,此乃百年熊精,尚未断气。”
我回头对上他的双眼,忍不禁打了个冷颤,连脚步也虚乏起来。
那双碧眸深如幽潭,明明是探究之意,我却觉得森森寒意侵入体内,一股莫名的俱意涌上心头。一丝疑虑在脑海中掠过,但我很快便否定下来。
他见我正在犹豫,将剑收回剑鞘,将我扯至身后。
“我乃青翾观下二弟子,今日遇此熊精作怪伤人,不知姑娘从何而至,为何凭空现身?”
我正欲开口,却见白熊忽而闪起,冲袭过来。
“小心!”
比我更快的是他,一个转身,只见不过三尺距离时白熊顿时止步哀嚎,双目眦裂,鲜血从眼眶如瀑喷出,身躯哐然而倒。
怎么可能?!他的剑分明还在身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是如何做到的?
只见男子转身,双眸熠熠泛光,那双碧眸仿佛吞噬了无尽的能量,看得我发眩。
“你这是,斩妖瞳……?”
我忍不住退后几步,犹豫问道。
男子点头,带着探究之意看着我。
“不错。”
他承认得轻巧,我却楞得不知如何作答。
虽然我少与人类有交道,但近些年听说人间有个声名赫赫的道士,天生一双碧邪妖眸,素有“斩妖瞳”之称,无妖魔敢与之相对视,即便多么桀骜狂暴的妖魔,功力如何之深,对上这双碧眸也得妖气大逆,杀气愈重,反噬愈大,七窍流血,不治而亡。
分明不算多么强大的人类,却因为有此神器,伤我妖族不费丝毫精力,真是过分不公。纵然我有千年修为,能轻易将其的脖子抹断,可对上这双眼睛,我也没有丝毫胜算。若非我携带宝物银纹火玉,能将自身妖力尽数存入其中,此刻对上他的眼睛,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此刻我只恨锦空不靠谱的做法,怎将我传至此处,孤身一人面对翾山道士。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凭空出现,如今被这眼睛盯得又双腿发软,估计是逃也逃不走了。
他的视线逐渐变冷,往我周身打量一番,视线停留在我腰间所系的银纹火玉。
银纹火玉,乃我妖界的至上宝器,世间不过三四件,存入其中的妖力越盛,银色的纹理便越亮。此刻灼灼而闪,微微发烫的宝玉被其盯上,我只得急忙用手捂住。
“道长莫不是看我孤身一人,打起我祖传的宝物主意?”
我急忙掩饰道。我赌这凡人才没有如此见识,能知晓我的宝物。
他一顿,与我对视,气氛冷了下来,但我仗着已无妖气,也气恼瞪回去。
他蹙眉疑惑,但想必也无法理解我能与之对视。
“你若非妖魔,怎能忽然出现?”
“你可曾听过天上会掉仙女?我就是来凡间游历的仙女罢了。”
我反答道。
这小道士显然是不信的,但是一时之间想必也不知该拿我如何。
我见状便打算离开,他却又止住了我。
“是人是妖,随我回翾山一探便知。”
青徽剑指在我喉间,我不敢再动弹。
“你这道士可真没礼貌啊。”
“姑娘受了伤,绥云如此荒凉,野兽众多,不如随我前往翾山医治。”
他将剑轻轻上挑,已抵上我的下巴,一片冰凉。
这道士,嘴上说的客气,实际上却丝毫不给面子,谨慎得很。
我暗自叹气,恐怕这遭不得不跟他前往翾山了。翾山,我虽未曾听闻过,想必不过是个小小道观罢了,多半也不会有如何得道的高人在。只要小心别被这双眼睛盯上,找到机会我溜走便是。
见我答应后,他将剑收回剑鞘,示意我跟在身后。
我紧随其后,脑子里却只想着要如何找机会开溜。一个没有留神,一脚踩空在地上,崴脚了。
没有妖力的躯体宛如一个凡人般脆弱,我不禁嘶出声。我顺势在地上瘫坐,手不断揉搓着脚踝。
楚尘回头,眉头拧起一个结。
“道、道长,我这伤了腿,不如留在此地休息片刻,您先自行下山吧。”
我讪讪道。
“受伤了走慢点就是了。”
“你这道士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让姑娘家崴伤了脚还要行走山路?”
我挑眉怒道,
“你若不懂怜香惜玉,就别管我。我才不随去什么破道观。”
楚尘被我回呛得不知如何应答。
许久,我都以为他要放弃了,却忽而在我面前蹲下。
我有些诧异,这凡人不都素来讲究颇多,男女之间颇有别,夫妻之间接触都要避开外人么?难道是他们修道的不在乎这些?真是奇怪啊。不过这些规矩也与我无关,我才不顾那么多条条框框,有人当驼夫这个便宜可不能不占。
待我将手搭上其的后背,环绕住脖颈时,能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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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尘毕竟常年在道观修炼,他这一生尚没见过几个女子,更何提肢体接触。这翩然而落的红衣惊鸿一瞥,更是让他心神不宁。可这女子现身得过于蹊跷,也无法自圆其说,楚尘几次紧盯着她那双盈盈之眸,除了委屈辜意,几分惊恐,瞧不出一丝破绽。难道这世间还有妖魔能受得住这双瞳直视?可即便是妖力强盛,也不至毫发无损。他只得安慰自己,薄学浅见,倘若带回翾山,以师父博识,定能瞧出真身。是妖,自是收入观内封印超度,可倘若是人,伤及无辜,罪过可就大了。楚尘此刻不敢下定论,否则他大可将人捆了去,直接快马加鞭回山便是。
他不敢加手以托,人儿便愈往下滑去。
“道长,我都快掉下去了。”
我将头埋在他后颈处,吐息悉麻,楚尘僵硬的只好背过手,施力加托。
看这反应,我觉着有些好玩。我是狐狸,不是规矩诸多的凡人,从小兄长便喜欢驮着我去山林遍野,看遍烂漫花田。我知道这小道士年纪轻轻,虽降妖诸多,名声也盛,可终归年纪尚小,又潜心修道,未曾接触过女子。既然已是注定要随他回翾山,这一路战战兢兢也无趣,倒不如逗逗这榆木,一路也不至于漫长无际。
“小道长没有背过人吗?”
我笑道。
楚尘不予应答。
“道长,这翾山路途遥远,小女还不知您尊姓大名呢?”
我问道。
“在下青翾楚尘。”
楚尘闷声答道。
“楚尘?这名字好听,还挺顺口的。”
楚尘又继续沉默了。
我倒是发现了,这家伙虽然方才强势,但此刻或许是因为慌乱,又或是别的原因,此刻耳根都已烧红,怕是不敢应我。
“道长不好奇我的名字吗?”
我趴在他的耳边问道。
楚尘的步伐瞬时顿住,感觉背脊都绷直了,但还是一言不发。
“我叫宁染,你可要记住咯。”
我咯咯笑道,只见楚尘稍加托身,加快了步伐,仿佛想飞奔下山,赶紧甩开了我这烫手山芋。
我笑完也乏了,不再逗他,逐渐在他背后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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