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楚人脸,但是这个人的身材跟在监护室外值班的三个护工都不一样。
“我没面试过你。”她说。
在这里工作的所有医护人员她都面试过,每一个记得都很清楚。
那些人里根本没有身材这么好的。
前面的背影没有停顿,反而很自然地说:“付哥生病了,我是陈管家叫来替他的,大小姐。”
“陈叔?他怎么没跟我说?”她嘟囔一句。
其实听到陈管家的名字,初婳心里就不怎么疑问了,因为陈管家是她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的老人。
她很敬重他。
这个身材很好的护工为她打开监护室的门。
“可能是陈管家见您太辛苦了吧,”他伸手挡住门板,“大小姐,请进。”
初婳走到门口看了眼他低垂的眉眼,莫名感觉像在哪见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而且其他人喊她大小姐她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喊她,她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怎么感觉浑身不自在?
初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也不想这么凑合听,便说:“你以后喊我初小姐就行,别喊我大小姐。”
“哦,还有,麻烦你给陈叔打电话,叫他去门口接一下我朋友。”
初婳说完,却没听到护工回答,便疑惑的歪了下头,看着他问:“你还有问题吗?”
护工专注看着她,突然眉眼一弯,问道:“初小姐,你总是这么安排人吗?”
什么意思?
“这点事很困难吗?”初婳问完,自己又恍然大悟,“对,你是护工,是负责照顾我父亲的。”
“这样,”初婳认真道,我给你算加班,一分钟给你算一百行吧?你给陈叔打电话的时候,直接跟他提就行,他有异议的话,你直接过来找我就行。”
听到初婳这番话,其他护工都快坐不住想来自荐。
可面前这个护工却没他们那样激动,轻声道:“一分钟一百,初小姐真是大方。”
这门已经开的够久了,初婳最不耐烦人磨叽,“你不愿意……”
“我愿意,初小姐请进。”
背后三个护工本来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护工目光追随初婳的背影进入监护室,此时一道冰凉的视线飘过来,他与之对视一瞬后默默低下头,为父女两人关上了门。
……
初婳走到父亲高明床前,她每每看着他现在这幅样子,都忍不住鼻尖一酸。
只见他两腮萎缩,面若金纸,衬得眼下一片黑紫更触目惊心。谁能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个人就能变成这幅样子。
那些压抑在心里的东西又开始翻涌,试图找到突破口。
但面对父亲,初婳一直是个乖孩子的形象,并且,她不希望带给父亲任何负面情绪的影响。
初婳坐到椅子上低头理了理情绪才敢抬头。
“爸怎么了?”
“是,明瑜,给你打的,电话吗?”高明的声音听起来虚弱不堪。
初婳点点头,“我吵醒您了吗?”她眼神中带着温柔的歉意。
“没有,是我,让明瑜过来的,”高明喘了一口气解释道,“我麻烦她,带你出去转转,省的,老是在这里闷着,我不,放心……”
怪不得说不进来呢,原来是等着她出去。
被隐瞒的感觉不舒服,初婳拒绝道:“我更不放心您,您现在身体状况这样,我不能离开。”
高明闭了闭疲惫的双眼,却坚持道:“不至于,不至于,你离开一天,老头子,我就不行了。”
初婳现在听不得死字,她的双眼登时就红了起来,“爸!你别这么说!”
可在父亲面前,她生气的话,语气却更像是祈求。
祈求他好好活着。
眼见她要哭,“好,好好,我收回,收回,不说了,你别哭别哭,”高明无奈笑笑,向她伸出手,初婳便抽泣着把手放到他蜡黄枯瘦的掌心,坐到床边。
高明侧过头看她,另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元贞,你已经好长时间,没下山了吧,出去玩玩吧,跟着明瑜去,好好散散心。
元贞是初婳的小名,元亨贞利,是谓大吉。她曾经很喜欢这个小名。
“我......”初婳哽咽一声后抹了把眼泪,她摇摇头道,“我不觉得在您身边无聊。”
“自从上了学,我们已经好久没这样在一起坐着过了,爸,我还记得以前午睡的时候,您就捧着书在坐在旁边看。”
“我一睁眼就能看见您,就像现在这样。”
“往事不可,追忆呐,”高明感叹一声,“元贞,去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总要,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没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我们只有,自己。”说到自己时,高明的声线略有波动。
初婳若有所感,抬起头时却正好瞥见父亲颤颤巍巍的另一只手刚擦过眼角,然后隐没在她看不到的另一边。
她妥协了。
最后初婳擦擦眼泪,仍旧不甘心地嘟囔,“我只是想陪在爸爸身边尽孝,您怎么总是想把我往外面推?人家都巴不得孩子在自己身边待着呢,偏偏您不一样。”
高明勉强笑道:“谁让,我闺女,比他们的孝顺啊。”
初婳终于破涕而笑。
“那我走了啊,有事让他们给我打电话,你别玩手机啊。”她嘱咐道。
“好好,知道了。”
初婳站起来转身离开。
“元贞。”
“怎么了爸?”初婳回头笑道,“舍不得我了?”
高明笑容慈祥,眼神中却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去换件衣服,白色裙子,最衬你了。”他说。
初婳笑容微僵,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蓝牛仔裤。
衬衫领口处露出一抹金黄。
那是一个黄金罗盘吊坠项链。
罗盘有乒乓球大小,可以在侧面打开,而这里面存着的是父亲上个月在这个地方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枚平安符。
她贴身带着这份礼物,不敢忘怀。
初婳抬起头,乖巧应道:“好的父亲,我一会就去换。”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元贞,你要知道,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高明的话语重心长,符合任何一位满心为孩子做打算的父母形象。
初婳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的,父亲。”
她没有母亲,是父亲将她从小带大的,她也最听父亲的话。
……
月升观门口。
车仍旧在那里停着,门口内的小弟子还在趴着。
司机都纳闷他是真睡着了吗?这么能趴?
他悄悄挪了挪快僵硬的屁股,目光从车载屏幕上瞥过。
下午三点。
司机终于忍不住问:“初小姐还会来吗?”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她肯定会出来的,”赵明瑜笃定道,“有人会让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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