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赪,我们胜了。”宋时书站在无数灵位之前,烛火摇曳,晦暗的光从她脸上划过。
数日前,顾离集结兵马在离州城外与阿颜乞大将图尔最后一战,两军交战三年之久,阿颜乞二十万大军仅剩三万,自境北以东攻占十余城,意图剑指中原,最终被拦在了石州以北,而境北军损失惨重,日夜奋战才守住离州以南的安国疆土。
这场战争彻底打消了阿颜乞入主中原的念头,顾氏王旗以极重的代价换来了安国边境的和平。
须臾,宋时书上香后走了出去。
身上披着厚厚的裘衣,抬头还能看见未消融的雪。
离州的境北王府这三年因战争也受到不小的损伤,这几日正在修葺,赵侦从京师调了工部的人来境北协助战后恢复。
宋时书走在大街上,看到的是百姓慢慢从其他城池回到离州,开战没多久,离州便一直受到阿颜乞大军骚扰,百姓虽信任顾氏王旗,却也受不了时不时的轰炸,因此顾离下令,让军中将士协助百姓暂时搬离。
如今,战火停息,百姓们自然又搬了回来。
虽房屋受损,但只要修好,用不了多久,离州就能恢复如初。
这座屹立在边境数百年之久的城池,代表着境北的繁华与天子的依托。
今日,顾离带着藤罗还有隆尔克部主将一同前往阿颜乞王帐,商议修和事宜。
与三年前的修和不同,这一次,是阿颜乞小可汗亲迎,阿颜乞无力再战,急需恢复,不像上一次,阿颜乞保留了一部分实力并在暗中谋划,借着修和的名义休养生息,探听中原虚实,也确实让阿颜乞探着了,只不过,阿颜乞大军最终还是没能迈入中原。
缇尔沁部狼王军已所剩无几,缇尔沁部的主帅也绝不可能同意阿颜乞再次出兵,隆尔克部在顾离的帮助下攻占了阿颜乞以西部分城池,阿颜乞大将图尔被顾离斩于马下,就是今日顾离乘胜追击从中原调兵彻底攻占阿颜乞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若再打下去,只怕整个境北还要继续陷入战乱之中。
宋时书站在城门口,等着顾离回来。
申时,宋时书终于在城门口看见远方有人策马而来,看这样子,应当谈得不错。
顾离下了马第一时间来到宋时书面前,虽已开春,但风寒不减,阿颜乞那边比离州还要冷,即便骑着马,也能感受到顾离身上的寒气。
宋时书牵上顾离的手,想要替他暖一暖。
藤罗自觉地带着其他人进了城,这些日子总是在忙,宋时书都没机会和顾离好好说说话,这下,总算能尘埃落地。
“你怎么不问问我,谈得如何?”顾离笑着问。
“小王爷出马,自然不会差。”宋时书摸着顾离的手,比刚才暖和了些。
顾离反手拉着宋时书的手向离州城内走去,一边道:“阿颜乞小可汗答应和隆尔克部通婚,缇尔沁部的狼王军这些年几乎耗尽了整个缇尔沁部的人力,阿颜乞也只能允许缇尔沁部向我们境北求助,我已经答应下来,还有,阿颜乞曾经攻占的那些城池我打算用来与阿颜乞大力通商,那条路能被阿颜乞打开,说明的确是一条不错的路,除此以外,我会慢慢向阿颜乞开放境北的城池,数十年以后,阿颜乞的商人去到中原,慢慢融合,终将成为一体。”
顾离一走进离州城,就有无数百姓对顾离笑脸相迎,他们永远敬重他们的神。
打完招呼,顾离继续道:“至于阿颜乞边境十六部落,将成为阿颜乞与我们通商的起点,现在,两国百姓心中还有仇恨,但我打算将境北两座城池搬过去,只要有了时间,两国也自会慢慢放下芥蒂通婚,阿颜乞这数十年来死在战场上的人太多,剩下那些没什么战力的百姓也不过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宋时书听完这些,也道:“我支持你,不过得慢慢来才是,百姓的心中目前应当还是恨着阿颜乞的。”
“好在图尔攻占城池的时候没有烧杀抢掠,否则,百姓心中的仇恨太深,我也只能继续攻打阿颜乞。”不一会儿,顾离就拉着宋时书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子,不然要打一路的招呼。
从这条巷子里出去,就是境北王府。
“那我因为你从未伤害过阿颜乞的百姓,图尔这个人,心思深沉,没有人能琢磨透他,可他生在了阿颜乞,”宋时书这几年也将阿颜乞了解了个透彻,“阿颜乞位置特殊,常年缺少物资,而中原地产丰富,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偏偏,阿颜乞地域辽阔,部落众多,能人辈出,有一战之力,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年的战争。”
顾离道:“以后,不会有了,天下也不再是曾经的天下。”
“天下安定,京师那边也该放心了。”宋时书来到境北三年,心甘情愿参与这场战争。
顾离听出宋时书话中的意思,当即道:“赵侦能做到的,你也该放心了。”
宋时书停下脚步,她相信顾离,顾离相信赵侦,这无话可说,但她心里也知道,这就是一场豪赌,在顾离决定帮赵侦夺位时,就该想过,数百年前的历史重现,谁还记得,顾氏王旗是如何建立的,燕国建国之初,又是谁为李氏付出所有。
“好,我听你的。”但其实,宋时书心里想的是,再不济还有裴邵生在京师,有一句话,没有人明着说出来。
裴邵生留在京师,绝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么简单,更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顾离留下,为了不让悲剧重演,为了让赵侦放心。
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他们都多虑了。
顾离的眼光不会错。
忽然,顾离道:“过段日子,我们去渠州吧!离州交给藤罗和魑牙。”
宋时书不解:“为什么?”不是说相信赵侦吗?
怎料顾离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也该有自己的人生。”
“可……”还有和阿颜乞通商的一大摊子事。
顾离开口打断:“阿书,我们还要相信藤罗和魑牙,你也要相信我,战争绝不会再有了。”
宋时书垂下了眼,顾离是为了自己吗?
如果没有她,顾离的一生都应该献给境北才是,这才是顾离本该有的人生。
顾离道:“怎么,不想回去?你总得让我看看,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们说好的,先看我的,你莫不是忘了?”
宋时书摇头:“没有。”
“那就安心带我回去,可好?”
宋时书抬头:“可是为了我的伤?”她能想到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不然不会如此突然,境北没了顾离,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影响,但顾离却在这样的时间毅然决然要去渠州,这又如何让她不多想。
顾离一愣,随后笑着道:“我不是也有伤么,你就当,是为了伤,毕竟,境北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果然如此,宋时书向前钻进顾离怀里,衣袖随风吹动,与顾离的袖子搅在一起。
顾离摸上宋时书的脑袋。
他这一生能与宋时书有个未来,已是极为幸运的一件事,他不敢再奢求其他。
他忘不了冰天雪地里宋时书冰冷的身体,忘不了敌军大营里宋时书血迹斑斑的样子,她的前半生太苦,回到渠州,是他唯一能给宋时书的东西。
何况,他算过,他现在离开,不会对境北有太大影响,境北可以在魑牙的带领下重整旗鼓,反正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而他的眼睛随时都有可能复发,至少也让他看一看渠州的风景。
何况,魑牙的谋略不在他之下,除了不能上阵杀敌,完全可以代替他,而现在已不需要任何人上战场,此时,将境北交给魑牙,是最合适的。
冷风吹,卷起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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