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大雨已到。

回龙镇似乎被笼罩在水雾之中,而北安也愈发接近天际。

宋澜和贺春阳分别后,兴致阑珊,早早地回了家等待郑知微。

这一次,她提前抱回了她们的茉莉,也将晾在阳台的衣服取了下来,厨房水龙头也没有再漏水,一切屋内的寂静都使得屋外突来的大雨震人心神。

宋澜不放心郑知微,执意开车去到公安会议厅,坐在车里,看着雨刮器一遍又一遍摆动,清扫着如帘幕的雨。

等到郑知微时,雨刷已经有些疲惫。宋澜看着她撑着雨伞才觉放心,等着她快步走向自己。

伞面上的一些雨珠滴答跟随进车里,飘落在座椅上一些。郑知微伸手擦掉,将雨伞横在脚下,问,“怎么不在家等?外面雨好大,开车不安全。”

宋澜极尽温柔地揉了揉郑知微的头,轻语,“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又想早点见你,就来了。”

郑知微受用地蹭了蹭宋澜的手心,扬声道,“我没想过会开这么久的会,我以为很快就会结束。”

宋澜启动着车,目视着前方,“没关系,想好中午吃什么了吗?”

郑知微摇头,上午没做什么事,没有太明显的饥饿感,于是,她将身子偏向宋澜,撑着下巴看她,“能先回家吗?回家煮点面也是可以的。”

宋澜应声,驱车往回走。

路上,郑知微一直拿手戳着自己的腮帮子,愁眉苦脸。

“你怎么了?”宋澜看了她几眼,关切道。

“牙疼。”

“上次不是让你去看医生了吗?还是其他牙也开始疼了?”

郑知微转了转眼睛,声若蚊吟,“没去。”

宋澜无奈地叹了叹气,安抚道,“这次能休息几天?”

“预计后天回去。”

“明早上我带你去看牙医。”

“哦,好。”郑知微尝试用舌头去触碰它那发痛的牙齿,却总是找不到,无奈,只好继续用手指戳着腮帮子,希冀以此来压制疼痛。

回到家后,宋澜先给郑知微吃了止疼药,才去煮面。

她们一起吃了饭,又在雨声中相拥而眠,睡了很长很长的一个午觉,醒来后,双眼只盛满了黑暗。

郑知微躺在床上,喟叹着这平日里最简单的幸福,她将脑袋凑到宋澜的怀里,再度舒服地合上了眼,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而此刻的宋澜正被噩梦缠身,她皱着眉头,被梦里那哭喊着要自杀的贺春阳烦扰着,她一会儿看着血流如注的贺春阳,一会儿又见着她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笑,耳边一直是她的声音,叫“澜姐姐”,有时也叫“宋澜”。

从梦里挣扎着醒来的宋澜,大大地喘着气,想要伸手去拿手机,却见房门打开,郑知微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

“醒了?”郑知微看着坐起身来的宋澜,将手中的水递出去,“正好,喝点水润润嗓。”

宋澜握着装着温水的杯子,静默了一会儿,才将刚才的噩梦彻底地割裂。她仰头喝完一杯水后,仰头看向郑知微时,才说,“郑知微,今天我看到贺春阳了。”

郑知微看着杯口的晶莹,问,“那...她,还好吗?”

“她说还不错。”宋澜皱了皱眉,“可是,郑知微,我总觉得她不太好。”

“为什么这么说?”郑知微坐在宋澜脚边,将被子拉过来盖好了她的脚。

“我说不出来,只是感觉很不好。”

“那你有问过她吗?”郑知微将杯子从宋澜手中拿过来,残留的温度度到她的手心。

宋澜摇头,沉着声音,“我不想和她再有什么瓜葛,怕多来的关心会引起无端的麻烦。”

郑知微偏头看向泛起褶皱的窗帘,觉着自己的心也泛起了褶皱。

“宋澜,贺春阳她或许只是想要和你聊聊。”

“可是...”

“你是在担心我吗?”郑知微这样问着她,可她心里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她一边数着窗帘上的花纹,一边说,“我不会再因为贺春阳离开,宋澜,你可以大胆做自己的事,很多时候,我并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你失去一些东西,譬如亲情、譬如从小到大的情义...”她转头看到了宋澜眼神里的惶恐。

郑知微只是浅笑,“如果因为我的到来,而不得不让你失去原本你生命中就闪亮的东西,那么,我的到来只是一个错误。”她握住宋澜刚睡醒还温暖的手,“宋澜,我不想成为那个错误。”

宋澜听懂了她的安慰,点头,“我会找机会和贺春阳聊聊的,现在,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地生活。”

“我也希望。”郑知微眨了眨眼睛,看着宋澜,“姐姐,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贺春阳之于我的意义?”

宋澜松展开眉头,也笑着回应,“嗯,是什么?”

郑知微看向床头灯,橙黄的灯光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似乎荡着就能回到过去,回到也是橙黄色的少女时代。

“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是贺春阳。”她娓娓道来,“我刚入班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是贺春阳主动走到我面前的,她那会儿总喜欢披着头发,所以我最先注意到的并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头发。后来,越接触,我越发现她这个人的性格就如她那飞舞的头发一般,自在又随意。她只愿意随自己意,所以,其实当时班上有很多同学并不喜欢她,认为她目中无人又高傲自大,但当初的我却真正被她放在心里,她在我面前似乎从来没有颐指气使过,她甚至会记得我喜欢吃什么水果,吃面时喜欢加点醋。”

郑知微回忆起那段时光,眼底眉梢都是笑,这似乎也是贺春阳真正带给她的快乐。

“或许正是因为贺春阳她太过了解我,所以,她也知道,我喜欢你,很认真地喜欢着你,所以,在那之后,她就改变了对我的态度。”郑知微叹了口气,“谁都能理解,毕竟,她一早就告诉过我,她也喜欢你,可是,姐姐,我没有办法抑制我的喜欢,我原本从未想要它流泻出来,也从未想过让你知道,但当那会儿也是年轻,我也想要一个无怨无悔的青春,所以,我的的确确伤害了贺春阳,一时,我让她陷入两难,也陷入可能会失去爱情和友情的痛苦的境地,我想,她一定讨厌死我了。”郑知微无奈地扬起嘴角,继续说,“但是,在我离开你们之后,我对贺春阳的,更多是感激和愧疚。如果下一次,我也能够见着她,我想要告诉她这些。”

宋澜看着郑知微,一寸寸地记着她的容颜,眼底都是深不见底的爱。

郑知微被灼烫,她羞赧地问,“在说贺春阳呢,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在想,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在这一生遇见你,又想着好好记住你,争取下一生也能找到你。”

“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听你刚才那样说,觉得你很好。”

郑知微嗔了她一眼,说着,“那姐姐,如果下次你再看到贺春阳,也这样好吗?她来主动找你,一定是想要和你坐下来聊聊天的,你也可以讲讲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听她讲讲她的故事,甚至,你可以告诉她,你眼中真正的贺春阳是什么样子。”

宋澜捏了捏郑知微的鼻子,点头说好。

可是,在这之后,不论是郑知微还是宋澜,都未再在北安见到贺春阳。

宋澜原以为,贺春阳再次出国治疗了,直到,偶然,刷到了贺秋明的朋友圈,她才知道,当她开始想要主动缓解这段关系,想要坐下认真对待贺春阳,想着不要再逃避时,贺春阳先一步,选择了逃避。

郑知微休假的最后一天,雨下得格外大。

凌晨时,她就收到了詹新国的电话,通知她尽快回到回龙镇参与救援。

连日的大雨冲垮了回龙镇的大坝,甚至冲走了门口屹立多年的老槐树,般若桥也奄奄一息。

所以,必须先一步回去的郑知微最后都未能和宋澜一起参加贺春阳的葬礼。

身着一身黑衣的宋澜步入贺春阳的灵堂,此刻,她才认真地看向照片上笑得如春日太阳般和煦的少女,才意识到,贺春阳本身没有错,她只是病了,她一切的行为固然偏激,但她也只是病了,她如若那天能够在医院门口坐下来好好和她聊聊天,如果能够多问一句,“你真的好吗?”,或许,她就不会选择跳楼自杀。

贺秋明说,“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割腕,而是在半夜爬到了27楼,一跃而下。”

他说,“她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贺秋明继续说,“也不知道摔倒地上...”他顿住,低声询问,“痛不痛啊......”

“她不是在治疗吗?为什么会这样?”宋澜的声音有些颤抖,指尖发凉。

“对啊,我也想问为什么?”贺秋明握紧了手,“或许,我妹妹她从头到尾需要的都不是治疗。”

听闻此言的宋澜也只是沉默,末了,沉重道,“对不起。”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与你并无关系。”贺秋明皱紧了眉,看着贺春阳的遗像,“我父母在我们小时候就一直忙生意,很少回家,而我比贺春阳大几岁,小时候很烦小屁孩天天跟着,感觉在兄弟面前也没有面子,所以多次警告她不要跟着我,后来幸好有你能耐下心来陪她玩,只是可惜,你最终也不能陪伴她一生,你也有你的生活。只是,贺春阳她...我妹妹她....一路原来都这么孤独...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逼她进入死局的并不是她不能得偿所愿的爱情,而是从小到大生根发芽的孤单......”

宋澜觉得心头闷得慌,鼻头发酸,最终还是落下泪来。

她给她献了一束花,又对贺春阳的父母深深鞠了一躬,而后,看着也哭泣着的沈宁筠,轻声说,“妈,春阳她...”她话未完,眼泪就已经奔涌而出,她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背对着贺春阳的遗像,痛苦哭泣。

等一切都结束,宋澜给郑知微发了语音,她说,“郑知微,你安全回去了吗?我看到了贺春阳,她好像给自己选了一张很漂亮的照片,或许她希望最后我们都能记住她这幅模样,但是,郑知微,我还是好难受......”

“澜澜,这是阳阳留给你的。”贺春阳的妈妈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宋澜。

“阿姨...”

“孩子,之前的事,阿姨替阳阳说对不起,但是现在阳阳她...”妇人哽咽到失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现在,希望你一定要原谅阳阳,好吗?”

宋澜紧紧握着信,点头。

等到人潮散去,她展开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贺春阳说,“澜姐姐,我想当一只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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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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