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红妆一裹隐真身,银扇轻摇显金兰。

子夜时分,墨色笼罩着京城,大多路人小贩早都收摊去与周公称兄道弟,独有得香苑里还有几盏烛火透过纱窗闪烁着,而在得香苑中一早灭了灯火的独立香阁中,一双眸子猛得睁开,额前覆着一层细密的薄汗,此人正是得香苑花魁————李诗诗。

哭喊声、叫骂声似乎仍在耳边回荡,带着碎末的鲜血一遍遍浇灌着身下的土地,眼前折断的木梁被洗刷着,艳丽刺目的色彩似乎永远不会变得暗沉,浑身上下仿佛都在随着心跳颤动,地上泛着红的泥水映照着视角的主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纵使面上被蹭得灰头土脸也难掩其艳丽,稚嫩的面庞随着耳鸣的消褪渐渐与铜镜上仍呆滞的人重合。

"啪。"李诗诗反手将铜镜倒扣在桌面上,那场灭族的惨案的记忆早已随着岁月渐渐模糊,唯有那时的恐惧仍然触目惊心。

说实话,李诗诗是不恨的,他本来就是弃婴,族中仍强盛时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倒正是因为他没人要,误打误撞长大了也没能记入族谱,恰巧躲过了一劫。

毕竟是小孩,离了那村那镇,一个人在陌生的社会关系中踽踽独行,那张脸似乎早已决定了他的命运,懵懵懂懂地被人带走;懵懵懂懂地被引进了得香苑;懵懵懂懂地被套上了女装。

尚且短暂的人生头一次见到了那么**裸令人作呕的眼神,头一次用簪子扎死了第一个"恩客",就注定了他只有死和找靠山.两条路。那么后面的事也就不难猜了。

"哐当"香案抽屉被拉开,里头拜帖无数,李诗诗皱着眉将其中几封扔进了火盆,那些是最近在陛下"龙体微佯"下被惩戒的,大抵是给的消息有误察觉到来确认一下再找麻烦的,倒不是他们礼貌,只不过是那些人都心知肚明:得香苑花魁给消息的人不只一家,有权有势者几何?背后有无直属上司?谁又敢赌;谁又敢真撕破脸皮。

屋内西洋钟规律的摆声将尚且恍惚的思维拽目,李诗诗黛眉沉沉,总是妩媚多情的眸子里空无一物,将面前收拾好的抽屉一推,为数不多的睡意也跟着烟消云散。

沉默半晌,李诗诗仿佛想到什么,将如墨如瀑的长发简单缩起,又熟练地从绣篮底下抽出几根三寸长的细长钢针顺着发型没入其中,身着一袭花青色夹袄,随手拎起一方竿笠遮住面容,在夜间亦不容易被看到,就算被看到又不过是个普通小娘子罢了。

红绡被微风带起,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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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我还以为花完魁又该爽约了。"燎武侯府,杜炎龙书房内,在李诗诗恰恰顺着说好的通道进入书房时,杜炎龙便蓦地将双眼睁开,待看清毕笠下似笑非笑的面容后才将手从枕头下缩回。

"奴家怎敢,侯爷莫要取笑。"李诗诗盈盈俯身拜下,避重就轻地答道杜龙扯下一旁挂着的外衣,从床上起身,略收拾妥当便从屏风后走向桌案。

那床说是床也不过是在书房里放的一张小榻罢了,一扇屏风权当是一个隔间,李诗诗将目光收回,心道:枕头下藏利器,也不怕半夜割了脑裂。

"呵。洛铭国进宫后怎么这几日朝也不上,府也不出,姑娘可否解惑。"杜炎龙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轻声道。

"这宫中事奴家怎可知……"李诗诗仍是巧笑嫣然,脑中却细细闪过近日来他待见的人与物。

“啪。”一个荷包与桌木相碰,金石相撞之声贯耳。

“……但前月里我听洛府里一个小厮似乎说他家老爷尚未归府,似是去了青鸾阁就没回来,侯爷若有意拜见,不若去阁内瞧瞧。”李诗诗话锋一转,眸中微光流转,迷带着笑意都真实了几分。

青鸾阁……青鸾阁。工作?不。工作不至于朝都不上,更何况明面上的理由是告病休养。那青鸾阁里还能有什么?诏狱。但洛铭国犯了什么大罪要被关进诏名狱?即使是坐了牢,那也只可能是皇帝下的令,但朝中上下都默认洛铭国是年纪大了生个小病,这又是为了什么?更何况,这种折腾了一通什么目的也没实现着实不像长平帝的作风。

"花魁也知道,朝中最忌结党营私,我也不好冒然探望,必得知晓个大概才敢上门探望。"杜炎在心中思忖,面上不为所动。

"侯爷真是高看奴家了,不过看在候爷时常照看的份上,奴家不妨指条路,洛府的嫡小姐,也就是那个百户大人,奴家可是好久不曾见她见义勇为了呢。"李诗诗将钱袋收入袖中,故作娇一媚道。

“哦?她人呢?也在春鸾阁?”

"这奴家可不清楚,犹在府内也未可知,大抵和洛指挥使一般无二。"

"花魁所言……可真?"杜炎龙摩挲着指腹的茧子,若有所思地瞧着李诗诗,一双眸似墨如鸦,黑沉沉地让人喘不上气,当然李诗诗并不在其范畴内。

"奴家命薄身贱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诗诗又是微微俯身,却隔着薄纱让人看不清神色。

“嗯……退下吧。”

"侯爷可万不能忘了奴家啊。"

只余一阵香风。

杜炎龙怀疑最后一句根本就是存心来恶心他的,加上回忆起前几日□□拎着玉牌来找他时的投名状,和意味深长的眼神,更是一阵不寒而栗。

男人便是男人,遮遮掩掩的……

——————

次日,下朝后,阳光清灵灵地在阁老府第砖瓦上反射出光耀眼的光辉,恨不得闪瞎那位前来骚扰,啊不,探望恩师的好徒儿的眼睛。

自那阳□□提牌上任后,杜炎龙总算是把"探望"次数减为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一群不知情的或巴结讨好的皆道杜将军不忘恩师,最开始去得频繁还可道是演戏,回京如此多时月仍时时拜访那可就是"情深意重"了。

一阵人前的寒喧客套毕,书房内只余下了杜、马二人。

"洛指挥使如何了?"□□用茶杯盖抹去了浮起的茶叶。

"夫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何故问我。"杜炎龙笑而不答。

□□梗了一下,是他轻视怠慢了。

"洛一铭国如今身在诏狱,确实是个雪中送炭的好时机。"正好除了那个小子,免得以后用出什么幺蛾蛾子……当然这事杜炎龙不需要知道。

"那便对上了,但雪中送炭总该师出有名吧,洛大人又是出了名的认死理,从他那下手怕是不安……不过,他那个宝贝女儿不是也被关进诏狱了?"见人顺坡下驴,对上了情报,杜炎龙心情不错,顺嘴秃噜出了更多。

"诏狱?哼……"马保用不禁轻声哼了一下,却不想恰恰没能逃过杜淡龙的耳朵

"怎么,夫子难不成知道洛小姐在哪?"

□□避开社炎龙紧锁着他的目光,洛者悠到底在哪,没人比他更清楚,不过他敢肯定李诗持在之前这么多次的探问中绝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思及此,□□胸中积起一股郁气。

他知道李诗诗的情报半真半假,从那些最近那些投机取巧的小官员下场却能看出,但他没想到李诗诗敢把这些小心思用到他们这种人身上,是赌定他们这样的重臣不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关系好到敢共享情报?不过原因也不难猜,真中带假,假中接真的话反而更能让人信服,还会让一群不了解实情的人以为李诗诗有什么背靠的组织,不敢报复。

"夫子既已决定与学生共商大业,学生也已将真心捧上,夫子也断不该辜负。"未待□□思绪回笼,杜炎龙便沉声道。

"侯爷这是哪里话,适才不过是惊叹于李氏的胆大便罢,我怎听闻小洛大人早早便下至江南小呢,可见李氏之言不可全信。"□□笑道,将注意力都引在李诗诗上,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是了,既正打算为了未来一搏,断不能再左摇右摆,杜炎龙毕竟是那人的孩子,只要将来宫里无所出,怎么着他荣登至宝的概率也比别人大。这样的人要么扼杀在摇篮,要么就坐实了从龙之功。

“那麻烦夫子将来多多与学生讲解惑处了。”杜炎龙默了默压下心中不忿笑道,真真假假他自会查证

"只是不知洛小姐身在江南何处?"

"吴郡,哦,就是无锡。"

“多谢。”

——————

早都说江南的冬夏之交是没有过渡的,从五月初至七月中旬便一直燥热不堪。正午时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唯那熟悉的破三轮在吱嘎作响。

至姒府门口,姬晨从椅子上下来,仍是揉着屁股。即使已在轮子上粗粗裹了一层橡胶,也没多大用,乡中人道还不如用走的,也不知道姬晨在轴什么。

"上次你跟我说扇页太重,拿不稳,嘿,您猜怎么着!我有个小妙招!"随着姒昭正的院门关闭,姬晨一改往往稳重……自以为的稳重,几乎是张牙舞爪地跨进……绊死在了进屋的最后一重门槛上。一双绣金荷宝蓝鞋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姬晨有限的视野里。

"……换鞋。"以昭正垂眸看着地上的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不错!地毯、够厚!"姬晨麻溜地滚起来,换了双鞋进屋。原本灰青色石砖铺就的屋子里多处都铺上了厚重的地毯,原先暗色的家具尖角处也都裹上了布包。当然,姬晨不至于每处都遭过大难,那早瘫了。但也因着她的突然出现,姒昭正的屋子也多了些活人气。

"你看啊这个!根部加厚,叶片变薄,其上雕孔这样既减重且重心下移,也更方便扇、挥、劈、砍,如何!"

一柄银灰色的小扇,乍一看仿若数把刀片以同一圆心铺展而开,每页刀片间以两根中间钉有螺丝固定的铁片连接,刀片上做成菱形镂空,上轻下重、开合自如。

"嗯……扇柄太实了……把扇柄挖空,里面加沙石。"似昭正抚过扇尖,指尖溢出细密的血珠。

"不行,不行。金石碰撞共振时刀片也断的,况且这工艺,我不会,我只能画图……其实我也会一些技艺。"姬晨一心扑在耗时数月的扇子上,不想一转头便瞅见了纵昭正不经意间在手中把玩的金元宝。

"那就好,你说……若把锡、铜铁或者其他金属合在一起,在一定条件下,或能否抗住压力。"奴昭正似是仙家上身,忽地一合扇,打断姬晨絮叨。

"若回火,韧度是够了,但硬度不行……什么?大小姐太高看我了,呵呵呵。"姬晨皱着眉五雪轰顶,心中一群白色长脖类羊生物奔过。

"你本来就很好,何来高看?"以昭正抬眸挑看问道。

"你……嗯。会说多说点。"

“我手破了。”

"屁!都愈合了,拿来我看……"

原先院中枯败的老木渐淅他开出了一树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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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堂木
连载中一枕晨星嫣未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