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算是听出来了,夏厘为这破门板怕是出了不小的价钱。
想来这小地方应是没有成品床可卖,他们又急着用,夏厘便高价买了这床板。
他可不稀罕什么木料,相比较而言他更想要张正经的床,而不是这种两个土墩拼门板,金门板他也不稀罕。
奈何他说了不算。
没啥看头了,驰道决定再回床上躺会儿。
结果隔壁叮叮哐哐的声音不断,愣是没能睡着。
没了他这个盯梢的,隔壁的三个木匠顿时放松下来,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天,不知道都被隔壁的驰道听了个一清二楚。
就听瘦一点的那个徒弟道,“文家换了个黄花梨的大门,你们去看了没?可漂亮了,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整片黄花梨呢。”
胖一点的回道,“两个月前人家可是拉来了两大车的黄花梨原木,大的有一抱粗……我看呐,文家所有的家具这回都能换成黄花梨的了,这怕是在连海平城都没几家能这么阔。”
瘦子狠狠地羡慕了一把,“所以说读书就是好,黄花梨也不要钱地送!”
胖子反驳道,“那可是要当上门女婿的,给你你愿意啊?再说了,据说那小妖女是那个什么‘南天门’的,那‘南天门’就在产黄花梨的崖州,她们那儿都不稀罕。”
瘦子不以为然,“我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她们那再不稀罕,运到咱们这儿也稀罕。”
“那是你鼠目寸光!”
胖子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白眼,“人文家二公子可是举人老爷,以后要考进士当大官的,怎么可能去这蛮荒之地当上门女婿?我看这小妖女一腔爱意怕是要落了空……”
这话瘦子可不同意,“他若真不同意,怎会收人家那么多的黄花梨?都说文人清高,这时候他的清高呢,为了钱脸都不要了?再说了,什么上门女婿不上门女婿的,单这黄花梨的买卖就能富甲一方了,他也不亏……”
胖子摇头,“我瞧着不是,你看二公子这一年来读书多用功。都中举人了,还是每天读书到半夜,不就是不想娶小妖女嘛。再说文老爷也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都是小妖女一厢情愿。”
“别张嘴闭嘴小妖女的,人家铃儿姑娘哪里妖了?”
瘦子听不惯“小妖女”这称呼,“我就喜欢这样的,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有什么不好?”
胖子哼笑一声,“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可看不上你个小木匠。”
“闭嘴,活都干完了吗?抓紧点,回去还得赶老刘头的四把椅子呢。”
老木匠及时掐断了他们对人家小姑娘评头论足,“嘴上没个把门的,人家‘南天门’的女侠也是你们能随便说的?人家还在文家住着呢,小心叫人听了去打断你们的狗腿!”
两个徒弟立刻闭了嘴。
半晌后,瘦子又对着师父暗搓搓地道,“师父,你看女侠自带的木匠比咱们……”
“干嘛?你是要改投师门啊,那也看人家要不要你,两年了连个线都弹不直!”
老木匠被自家徒弟质疑甚是不爽,但不得不说,人家带来的木匠手艺确实比他好。本来心里也正自哀叹,这没眼力见的徒弟愣是往刀口上撞,不骂他骂谁?
瘦子不服气地嘟囔,“我要是会弹线可就出师了……”
嘟囔完又挨了师父的一记白眼。
待到这三个人干完活,驰道也算把文家的事听了个七七八八。
别的不说,他倒是对他们口中的“小妖女”来了兴趣,打算回头去看看。当今女性多含蓄温柔,哪怕是江湖儿女,这般大胆的倒是少见。
还有就是,“南天门”他没有听说过,但是知道崖州,那边还有一个江湖中十分特殊的门派——兽皇宗。
那是一个御兽的门派,名字起得霸气,其实是个末流小派,至今也没能走出琼海湾两岸。中原更是极少见到“兽皇宗”的人,毕竟带着野兽出门连住店都麻烦。
但是江湖中却从未缺少过他们的传说。
因为“兽皇宗”的御兽可不像虎贲那种养宠物似的御兽,而是用了某种手段,一个人可以控制一群野兽,哪怕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野兽也能被他们控制。因此极需天赋,这也是它发展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驰道猜测,这个宗门会不会与长宴消失的牧神族有些关系?
既然“南天门”与“兽皇宗”同处崖州,说不定会知道些“兽皇宗”的信息,他对这个门派还是蛮好奇的。
正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边把人往外送时,夏厘回来了。
驰道问,“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这家伙突然整了一群人来家里,自己却在外面躲清闲,不想让他睡好觉是吧?
夏厘一手托着巴掌大的陶罐,一手拎着两根凉瓜,坦然地道,“买菜。”
然后对着三个正往外走的木匠礼貌地道,“床支好了啊,辛苦师傅了。”
驰道看着挺新奇,没想到这家伙离了大少爷的人设,也真能把自己过成个小老百姓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去操心柴米油盐。
待三人走后,驰道打趣道,“嚯,你还会买菜呐……这什么瓜,怎么全是泥,长土里了?”
凉瓜那长相自然不可能是长在土里的,驰道这话就是故意的,夏厘哪会不知,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痛了?”
凉瓜有泥,是因为它掉地上了。可那汉子的凉瓜虽说掉到了地上,但确实十分地新鲜,是个好菜。
夏厘这一问,驰道顿感那疼痛丝丝地往脑子里钻,也顾不得凉瓜上的泥土了,皱着眉直呼道,“当然疼,疼得我都没睡着呢……”
“出息。”
夏厘看他一眼,将手上的陶罐递给他,“止痛的,对身体没好处,还会影响愈合,你自己想好用不用。”
这便是苏木刚刚研磨好的药粉,拿了药铺最普通的药罐装着。
“你……特意给我配的?”
这回真在驰道的意料之外。
打开一看,里面是半罐子黄褐色的药粉,药粉并不均匀,可以看出来做工粗糙。但只要有用,他不在乎卖相。
这回他真想道句谢了。
结果一回头,夏厘已经拿着他的凉瓜往厨房去了:凉瓜要先腌制一下杀杀水才好吃。
“等等。”
夏厘的袖子被驰道一把拉住,“你不帮我上药?”
“给你脸了?”
夏厘的嘲讽直接又敞亮:多大人了,自己没手?
但看到他那熬红了的眼睛,以及越来越大的黑眼圈后,夏厘想了想还是算了:左右不过是包扎一下的事,一只手确实也不太好操作。
清创时驰道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夏厘一声轻笑,“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娇气的……驰薇知道她哥怕成这样吗?”
驰道不理。
但说起驰薇,夏厘见过那姑娘自己拔箭裹伤时的模样,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再看看驰道,不禁让人怀疑,真的是双生兄妹吗?
驰道摊在他那新鲜出炉的门板床上奄一息,思索着夏厘是不是故意的,报复他一路过来的照顾不周?
好吧,他确实不太会照顾人,性子也不算好。可他是护卫,又不是照顾人的婆子。在他看来,只要夏厘活着,他就算恪尽职守了。
把一个大高手折腾成落汤鸡,让夏厘心中升腾起了一丝成就感,因为姚蕊知那事而低落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些。
果然快乐真的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古人诚不欺我也。
“夏兄,方少侠!在家吗?”
舒业顶着巳时三刻的烈日,再次踏进了这处刚死了人的小院儿。
手里提着的也不再是鬼灯笼,而是一个颇为精致的食盒。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带着不少东西。
“二位吃了没?我给你们带了点这边的特色酒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见到夏厘,舒业热情地打招呼,“对了,这些是咱们姚县令让我一起带过来的,没想到夏兄还是咱们姚县令的座上宾呢。”
夏厘将三人让进屋来,“姚叔跟家父有点交情。”
那两个跟进来的人将东西放下就走了,可舒业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位尝尝看。”
舒业打开食盒时顿时香气四溢,果真都是好菜。
看在食物的面子上,驰道决定不再跟他计较扰人清梦的事。可他那张铁青的脸和低了八个度的气压,还是引起了舒业的注意,“方公子脸色不太好啊,病了?”
鉴于夏厘在这里是用了假名的,驰道自然也不合适用真名。虽说驰道就是个护卫,可他不是一般的护卫,他曾经是武林盟主的贴身护卫,还是最出名的那个。
若是他暴露了,夏厘怕是想藏也藏不住,便随便起了个名字——方常。
听舒业这话,驰道手上的筷子有了飞出去的冲动,他哪里像个病人了?
却被夏厘一把按住,“他昨夜没睡好,起床气。”
驰道看在夏厘给他配的药还蛮管用的份上,默默地咽下了这口气。
“……”
在驰道筷子举起来的时候舒业就已经怂了,谁能想到这家伙一句不合就发飙啊,这等起床气一般人可真受不了。
怎么比他家主子的脾气还大?
虽然他看在武功的面子上尊称他一声“方公子”,可事实上也就是个侍卫而已,这等没有礼貌也是头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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