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舒业也是满脸愁容,看着西边暗色的山头,叹道,“这窝匪徒隔三差五地骚扰百姓,我杨叔也跟着姚大人在西城那边跟他们交涉呢,这不两天都没回来了,杨婶儿不放心,叫我送点吃的过去。”
这是打不过要和谈吗?
可是谈,哪有那么容易,谈判的筹码从来都不在谈判桌上。从西风寨形成到现在,只有黄铃儿这次打赢了,若是没有黄铃儿的这次反击,恐怕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说来也是讽刺,黄铃儿已经不在了,可他们最大的依仗却还是黄铃儿给的,是她的这次反击给西风寨所造成的伤害。
山匪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他们需要休养生息的时间,才让这次谈判成为可能。
夏厘不认为谈判会是事件的终点,毕竟朝廷与匪寇如何能够共存。不过是大家都需要一些调整的时间,双方定然会伺机反扑的。至于谁会赢,就看谁更快请到援兵了。
说实话,夏厘并不看好姚释,就像百姓骂的那样,他若真有本事,何至于让西风寨坐大,闹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能走出这一步,也算姚释有进步。
几天没见到人了,夏厘是真没想到他是在忙这个。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不去关心一下好像说不过去。
夏厘便于舒业一同来了城西,让驰道将药包送回衙门后再来寻他们。
小城不大,以驰道的脚程,夏厘他们还没到地方,驰道已经赶了回来。
姚释所在的地方很好找,隔着老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两名衙役。
是以个普通的院子,比夏厘的大点儿,但修缮得十分细致,看来院主人是个讲究人。
就见院内灯火通明,除了官差,还有当地乡绅,十几个人将本就不大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里面的人一个个神情焦灼、蹙眉苦思,好像并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
姚释坐在中间一言不发,手里拿着个烟斗,猛吸一口后,又被呛得咳嗽半晌。
“不会抽就别抽,浪费我一斗子上好的烟叶。”
杨主簿夺过烟斗,给他塞了杯茶,完了自己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
院内气氛十分压抑,虽然门口的差役没有阻拦,但夏厘还是谨慎地敲了敲门。
这一敲门,便引来了全院子人的目光,待看清来人后,又都有些失望,显然他们不是被期待的人。
“杨婶让我给大家送点吃的。”
舒业忙将食盒递过去,解释道。
美食当前,可在坐诸人的兴致都不怎么高,半晌也没有人动,氛围顿时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杨主簿搁下烟斗,招呼大家道,“贱内手艺尚可,小业去厨房拿几个碗,大家尝尝吧……事情再难办,饭还是要吃的。”
姚释悄悄拉过夏厘,“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姚叔遇到些麻烦,我们来看看可有能帮上忙的。”
夏厘解释道,“您也知道我的出身,有需要您只管说。”
姚释知道他们是江湖人,很能打的。
他当年在上任途中路遇劫匪为夏扶风所救,也算见识过了江湖人的能耐。他不是没有想过借用他们的力量,但是总有种挟恩图报的感觉,他开不了这口。
人家只是借他的地方疗养,夏厘也很叫人省心,基本不用他操心。
况且,虽说银子他没收,可人家每年各种谢礼变着法儿地送,根本没叫他吃亏,自己又怎好意思劳烦恩人家的孩子涉险帮忙呢。
可现在夏厘主动提了,姚释的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
只是还有些犹豫,若然来的是夏扶风他定是不会犹豫的,可这只是个半大孩子,还是个需要修养的病秧子,他能有多大能耐。就算加上跟着的那个护卫,还能打过那一山头的土匪吗?
想想还是算了,别祸害恩人家的孩子了,遂道,“不用,这点事你姚叔还处理得来,早点回去吧,给你婶子带个信儿,省得她胡思乱想。”
夏厘这卡着饭点来,姚释都没打算留个饭。不是他舍不得,实在是这也不是个吃饭的地方。
“那行。”
夏厘也不纠缠,只是道,“我是跟舒公子一起来的,等他出来一块儿走吧。”
这话也在情理之中,姚释也不好再催,朝后院看了看,蹙眉道,“拿几个碗怎么拿到现在,你去厨房看看。”
夏厘领着驰道来到后院。
后院不大,厨房亮着灯,从门口洒出一片光亮来,一个忙碌的身影在光影之中穿梭。
阵阵菜香飘来,狠狠勾起了夏厘五脏庙的共振:他饿了……
只是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明显不是舒业,那舒业人呢?
厨房中忙碌的是个中年妇人,见着进来两个精致的公子,忙客气道,“哎呦,两位少爷您就别进来了,里面烟大,饭一会儿就好。”
夏厘却毫不嫌弃,径直走了进去,问道,“大娘,刚没有人来拿碗吗?”
大娘了然,“您是说舒少爷吧。出去买碗去了,这小地方哪有那么多的碗筷。”
大娘说着话,还不忘快速地翻炒两下锅里的菜,然后又急匆匆去给灶下添柴,着实有些忙活不开。
夏厘示意驰道去灶下烧火,自己则十分自然地捞了个菜篮择菜。
大娘见状,忙拦着,“可使不得,小心脏了您的衣裳。”
“锅里菜快糊了。”
夏厘一句话就把大娘拽回了灶上,“您就别客气了,这么多饭食您一个人做,也没个帮手?”
“哪来的帮手。”
大娘麻利地将菜盛盘,一边道,“自打小姐回去之后,这里也没人来。说来,老婆子我就是个看门的。本也不太会做菜,非叫老婆子我给大家准备吃食,也不知道老爷少爷们吃不吃得惯。”
“小姐?”
夏厘最近听了太多这个词,这猛然一听,反应有些敏感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哪个小姐?”
“还能是哪个小姐,自然是咱县太爷家的大小姐啊。”
大娘忙得脚不沾地,一时还真没多想,夏厘这一发问,一秃噜嘴就说出来了。说完,大娘的视线终于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夏厘的脸上。
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您是?”
夏厘温然地道,“我姓夏,承蒙姚叔照顾多年,与您口中的那位小姐也算旧识,或许您是在姚府见过我?”
“那不可能。”
大娘一口否定,“老婆子我没有去过姚府,去年招进来就一直在小姐的这个院子里……哦,我想起来了,是画儿!”
驰道被火烤得满脸通红,他往外挪了挪避开灶火的炙烤,探头问道,“什么画?”
“咱家大小姐画过这位公子的画像啊。”
大娘接过夏厘的菜篮,一边焯水一边道,“果真是个俊俏公子,您可比画像上还好看多了。”
“蕊知的丹青是不错。”
夏厘简单评价后,又接着问,“她怎么会住在这里?”
“还不是去年秋晌那事儿闹得。”
大娘惋惜道,“老婆子我以前在海平也伺候过不少官家的太太小姐,从没见过像咱家大小姐那般神仙似的人物,老天爷不公啊……”
驰道觉得奇了,“姚小姐是好看,但离神仙还是有些距离的吧,婶子怕不是自卖自夸?”
“不是说她好看,不对,也是真好看。”
大娘词穷了,搜肠刮肚后,也只能道,“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吧,咱家小姐就是越看越好看。看久了就知道了,特别的神仙,她坐在院子里写字,比那画儿都好看……”
听她这么一说,夏厘倒是回忆起姚蕊知今天坐在廊下刺绣的模样,他猜测大娘想说的恐怕不是长相,而是气质。
姚蕊知长相温润,不是极亮眼的那一路,但是气质极佳。或许跟她喜好读书有关,整个人有种娴静的韵味,举手投足之间带出来的感觉极其雅致。
这些是经历、学识、心性、包括那些伤痛,汇同后沉淀出来的气韵。可不是身份地位、胭脂水粉和金银头面能够塑造的。
发现姚蕊知能够在不经意间俘获人心,夏厘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在他眼里,蕊知值得,她就像这位大娘说的那般美好。
奈何天妒红颜……
“就要便宜那卢大少爷了,还是妾。”
大娘叹息着,继续自说自话,“这院子啊,是出事之后县太爷给咱大小姐置办的,在这儿住了好几个月呢,说是回头要充进大小姐的嫁妆里的。”
“几个月?”
夏厘继续往下打听,他是真没想到这院子居然是姚蕊知的,并且还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哪几个月?”
“自去年重阳起便住在这里,一直住到除夕,姚夫人给接回去过了个年。年后就没再回来,老婆子我也有小半年没见着大小姐了。”
大娘颇有些遗憾,谁不想多看两眼神仙呢。那是真的养眼啊,单看着就心情舒畅。
这么算来,姚蕊知在这住了得有三个月,时间也不算短。
若是没有记错,遭猛虎袭击的山村就是在这个时间点遇到了他们口中那“小姐”。
夏厘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此小姐是彼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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