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钱,我要你给我把山匪窝打下来!”
说话间,一道银光自驰道面前一闪而过,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却是一粒小银锭子。
顺着银子砸来的方向,就见夏厘跟姚蕊知在一户挂着白绸的门前,而那穿白戴孝的女人声泪俱下地控诉,“多长时间了,你们衙门都做了什么?……没有打掉山匪不说,还让他们越来越嚣张,都打到城里来了。……现在人死了,给这点银子能顶个什么用?”
驰道拿着那锭银子来到夏厘近旁,就见雨儿侧身挡在姚蕊知的身前,没有说话,也不还手,只是让激动的家属碰不到姚蕊知。
倒是跟在后面的衙役,又取了一锭银子跟家属道,“山匪自是要打的。这不,为了打山匪,咱县太爷天天晚上觉都不睡了。……可这山匪实在太厉害,不好打啊,等咱们再合计合计……你放心,一定会打下来的。”
“现在说不好打,早干嘛去了?”
受害者家属可不领情,“早打了会死这么多人吗?”
这话叫衙役如何接?
“未能护住辖下百姓,是家父的失职,我代家父给婶子赔礼了。”
一直默然垂首的姚蕊知突然郑重开口,并朝对方欠身赔礼。
而后抬头直视那戴孝的妇人,语气坚定地道,“我保证,这次一定打掉匪窝!”
邱婶子看着姚蕊知那沉痛中满是坚毅的眼睛,却没有再发火,只是不信,“你保证有什么用?你说话又不算……”
姚蕊知的事,整个姚枝都知道,若她说话真的管用,又怎么让她自己受到那般的伤害?
“我向苍天起誓,若是这次还解决不了西风寨,我姚蕊知……不得好死!”
姚蕊知突然一字一句地发誓,那般地庄严肃穆,让邱婶子仿佛在一瞬之间看见了神性。
她本是不信誓言的,若是誓言有用,若是神佛有灵,那西风寨早不知死掉多少回了,又怎会肆虐半个城来杀到她的家来?
可是这一次,她突然有点想要信一下。
一个自己满身是伤的人,却拼了命地去抚慰别人的伤口,又叫她如何忍心去苛责?
衙役乘着邱婶子愣神的功夫,一把将银子塞到她的手里,“邱家婶子,银子你先收着。少是少了点,但这也是咱们老爷能拿出来的全部了,连咱家小姐的嫁妆都充进来。”
邱婶子被衙役连说带塞地接下了银子,直到姚蕊知一行人离开后才反应过来,却也没有追过去,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去敲另一户人家的门,再被那一家骂个狗血淋头。
她突然有点心疼姚蕊知,她一个生活在内院的小姑娘,她又做错了什么,要无端要承受大家的怒气?
“你这一大早跑哪去了?”
在离开邱婶子家后,夏厘插空问突然出现的驰道。
由于县衙的人手实在不够,分发慰问的事姚蕊知便自告奋勇,而姚释却只能匀给她一个熟悉情况的衙役。
夏厘知道这哪是慰问,根本就是去给百姓当出气筒。山匪袭城,老百姓对衙门的意见非常大。
可为平民愤,这些事还是要做的,另外这钱虽说不多,但对那些穷人却是真的可以救命,哪能真就放任不管。
姚蕊知作为姚释的直系亲属,出面慰问也更显真诚。既然姚蕊知自己愿意,姚释也没有反对,他夏厘作为个外人便不好再说什么。
他便想跟着,给姚蕊知充个场面,毕竟一个衙役面对情绪激动的受害者家属难保会发生些什么。
雨儿是有些功夫,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一个疏漏让人伤了姚蕊知怎么办?她腿脚不好,跑都跑不了。
夏厘原本要找驰道一起来,却怎么也找不见人。这时突然出现,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驰道将刚刚接下来的银子递给夏厘,十分自然地道,“我在城外转了转。”
夏厘问,“有什么发现?”
驰道看着眼前的景象,叹息道,“没有城里这么严重,或许因为他们太穷了吧,山匪对他们没有什么兴趣……除了踩坏了些庄稼,倒是没有太多人伤亡。”
夏厘点点头。
前面的姚蕊知对着名册,停在又一户人家的门前。
这一天下来,他们净挨骂了,夏厘这辈子挨的骂都没有今天多。
好在姚释安排的这个衙役是个会说话的,西城这片的老百姓没有他不认识的,甚至都还处得不错。跟谁都能唠上两句不说,还无论哪家都能被他安抚住,至少没让他们挨打,也是有本事。
想不到衙门里还有这样的人才。
即便如此,一天下来也将他们累得够呛。
姚蕊知体质不好,结束这一天的慰问后,便什么也不想做了,径自回去休息了。
夏厘则带着驰道回了一趟他的小院,来取答应给姚蕊知的金疮药。
本次山匪袭击,百姓受伤颇多,伤药价格飞涨不说,县城几家药店的伤药也很快告罄。无论是重新晒制还从外地调来都需要时间,好些伤者的伤口都恶化了。
姚蕊知忧心,再这样下去将会有很多人死于伤口恶化。
夏厘便想起了自己床底下的老陈货,还有前几天给驰道制的止痛药,总会有点用的。
夏厘的院门上还贴着封条,他们两人是翻墙进的。院子里跟他们离开时一样,应是没人进来过。
夏厘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密封严实的坛子。
驰道对着这个坛子目瞪口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你用这个装伤药?……不是,你这都多久的药了?……还有,你存这么多伤药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夏厘将路上买来的油纸拍到驰道的手上,“抓紧时间包。”
衙门里实在是缺人手,夏厘他们要把这些伤药分成小包,然后给一家一小包应急。
至于这伤药的来处,那是他早年还想好好练武的时候配的,那时候的他也总是受伤。算来也有好些年了,不过保存得好,倒也没有坏,或许药性有所减退,但总比没有好。
两人坐在院子里包药包,驰道目光落在那口被巨石封着的井上,有感而发,“姚枝现在这样,你这个案子怕是要遥遥无期了。”
在太平盛世,人命案自是大案。可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井里淹死的这位恐怕早就没有人关心了。
夏厘叹了口气,这个他也没办法,先把眼前的事过去再说吧,“你说那‘西风寨’建成也大半年了,对城外百姓虽多有骚扰,但实际得利并不多。最大的行动应该就是这次袭城了,可又被黄铃儿赶了回去,也没捞到什么油水。”
驰道还在想早上陈迹雪的话,也没有认真听,应付着顺嘴问道,“那这怎么说?”
夏厘看了他一眼,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想什么呢?”
却也没有深究,继续分析道,“我是说钱,养活这么多人是要花钱的,这劫掠来的银钱明显是不够的,那么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养着他们?”
驰道这回听到了,“会不会是牢里那些小喽啰说的‘大小姐’?”
夏厘沉思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大牢。他们口中的‘大小姐’跟猎户口中的‘小姐’颇有几分相似,却并不像养得起一个山寨的样子……这么大笔的钱,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驰道问,“谁?”
夏厘十分自然地接道,“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夜探卢府,卢潜当时说了什么?”
“那天……”
驰道一开口突然发觉不对,立刻改口道,“哪天啊?前天夜里我倒是去了,可是你没来啊,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过?……而且那天卢潜好像是被卢老爷叫去村里了,我也没见到人呐。”
夏厘说这个就是故意试探驰道,核实那天跟踪他去卢宅的事。
没想到被对方这么快反应过来只好作罢,作恍然大悟状道,“哦,那天你不在。当时啊,卢潜好像花了很多钱,害怕被人发现的样子……你想啊,若是以卢家的财力,供养一个西风寨应该还是够的吧。”
驰道暗暗擦了一把汗:好险!
看来那天跟踪夏厘被发现了,或许夏厘的武功并不像传闻的那样差。可就算被发现了,他也不能承认。因为承认是简单,可他要怎么解释呢?
没法解释,那就先装个傻吧,“这么说来,西风寨跟这井里的这位尸兄一样,可能都与卢家有关系,你这蕊知妹妹要嫁的地方可真是不简单呐。”
夏厘深吸了一口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婚礼前一定要查清楚。”
虽是只有一坛伤药,但每个分包的分量少,可以包上很多包,待两人包完时已是戌时将尽。
回程时,县里刚经历过山匪的洗劫,夜里更没有人走动了。
好在山匪还没有被打到夏厘小院这边,路上虽然没有人,却也没有白幡招展,至少看起来只是个静逸的夜晚罢了。
“巧啊,夏兄,方少侠!”
夏厘二人刚转过路口,就碰上了提着食盒的舒业,热情地打招呼,“你们怎么在这儿?”
“蕊知愁城西百姓缺医少药,这不,我这还有点伤药拿给她。”
夏厘答完,问舒业,“舒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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