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夏厘后，司马琛对这个少盟主的办事能力顾虑颇深，觉得他或许做不了武盟的主，甚至左右不了任何事态的发展。
黎家都处理不了的事，他看起来似乎更悬些。
既是如此，很多话也就不需要说了。
往后这一番谈话，也就真成了日常的客套。要不是黎宵一开始的莽撞，说的或许还能更少些。
回程时，黎宵决定跟着舒业去处理黎家的后事，夏厘表示没什么事自己便先回去了。
直到坐上回蝴蝶庄的马车，驰道才开口，“你不想去看看？”
如果司马琛没有骗他们，那么黎家这事将会是轰动性的，不止是江湖。
一个可以轻松灭掉黎家的凶手，一种初现的烈性传染病，它们可以灭了黎家，就可以灭掉绝大部分江湖名门，乃至是一座城。
这事若处理不好，不但可以动摇武盟的根基，甚至可以撼动万丰的根本。
从这点来讲，司马琛的做法无可厚非。
哪怕有所隐瞒，那也算是帮了他们。毕竟那个时候，他们在榆林身陷囹圄。如果那个时候爆出来，他们根本无暇他顾。
“看什么，伤口？我看不懂。”
夏厘回答的非常直接，并没有因为自己分析不了伤痕而感到不好意思。
驰道转而问，“你觉得这位王爷的话有几分真？”
在他看来，这位王爷绝不可能像看起来那么随和，否则王府的氛围也不会如此地压抑，“他找我们的目的，真只是给我们提供线索，这么好？"
“总有几分真吧。”
夏厘将双手垫在脑后躺下，他的马车虽然外观朴素，内部可是很舒适的，而且空间很大，足够一个人躺下。
不过躺着虽然舒服，但心里有些失望：他原以为驰道开口会问另一个问题，却只说了这个。
“那脸上的赘生物你觉得是什么？”
夏厘眼睛望着车顶思索着：这东西真像司马琛说的，是烈性传染病吗？
若是，他甚至还有点欣赏司马琛的魄力，因为一旦控制不住，引起民众恐慌，事态可就严重了。可毕竟是百八十条人命，刚发现苗头就当机立断清缴，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可若真是，那拿冰窖当家的黎宵怎么没有染上？
就算黎宵是个例外，那么多衙役也直接接触了病人，怎么也一个都没有感染上？还有，雁渡的罗家油坊，事后也没听说有感染者，一把火烧得有这么干净吗？
再说雁渡与海平隔这么远，两件事却几乎同时发生。与其说是突发的病症，倒不如说是故意的传播。
那就更可怕了。
无论是雁渡还是海平，这半年来都没有新发病例。即便一个大火，一个围缴。可如果这么容易就肃清了，它还称得上烈性传染病吗？
换个角度：如若不是，那么灭门的意义又是什么？
夏厘若有所思地问驰道，“这么久了，查出什么没？”
“查什么？”
驰道一脸懵，他们来海平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天，也没让他查什么呀？
夏厘这话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睡懵了吗？
驰道伸手想戳戳夏厘的脸颊，这家伙确实一副迷迷瞪瞪、半睡不醒的模样，怕不是说梦话吧？
“干什么？”
夏厘一把拍掉在他眼前晃的爪子，虽说他闭着眼，武功也不算好，但这点感知就算是普通人也有的好吧。
他没好气地道，“罗家油坊起火到现在也快半年了吧，你都干什么去了，什么也没查出来？”
罗家油坊！
驰道脑子“轰”的一下……完了，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果然没有亲身经历还是不一样的，时间又过去这么久，着实是想不起来。
好在夏厘并没有追问下去，似乎他这话也没有特别的深意。
但是真的没有吗？
话都说到这儿了，这只狐狸他怎么可能不往深里想？
在驰道忐忑不安的时候，夏厘也有些后悔，感觉这一下子用力过猛，坏事了。
虽然他确实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但也没有想到这家伙的应变能力这么差啊，平常插科打诨的劲儿都哪去了？
哪怕干脆利落地认个错也行啊。就这么一副哑口无言的状态，不是摆明着有问题吗？可他现在还没有彻底翻脸的打算，没办法，只能用装睡把事情糊弄过去。
主要是夏厘怕拆穿后，驰道恼羞成怒直接把他给砍了。虽然这人有八分假，可偏偏那份武力值是真的。
“哦，这事确实还没有消息。”
驰道反应半晌后，干巴巴地对着似乎已经睡着的夏厘道。
他短期内还不想动夏厘，到目前为止，他想要的还没有头绪。既然夏厘装傻，那他不撕破脸，留点时间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对策。
万一对方真的没有发现呢，虽然可能性不大。
这话夏厘没有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便佯装睡着了。然后随着马车的晃动，意识竟也真的开始慢慢模糊。
隐约间，他听到了桂花粥的叫卖声：好久没喝桂花粥了，真是有些想念呢……
“驰道。”
夏厘闭着眼睛轻唤驰道，“桂花粥，去给我买一碗……”
驰道正满腹狐疑，还真没有听到外面的叫卖声。只能停车后往回找，好在路上摊点不多，卖吃食的只一家。
驰道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老板娘响亮的叫卖声，“荷花凉茶嘞——又香又甜的凉茶嘞——”
凉茶？
这跟桂花粥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啊。
驰道往前的脚步顿住，打量着周围有没有桂花粥，但好像真的没有。
索性问茶铺老板，附近有没有卖桂花粥的，结果被老板娘嘲讽了，“你这娃子，看看这个天儿，桂花还没开咧，哪儿来的桂花粥？”
或许夏厘真是睡迷糊了，但来都来了，没有桂花粥，凉茶也将就来一碗，驰道觉得自己不能空手回去。
就见老板娘在罐子里舀出一勺糖浆，用凉白开冲泡到碗里，一碗凉茶就好了，简直按着他的智商在地上摩擦。
“这是？”
驰道忍不住指着罐子问，一勺糖浆跟荷花有什么关系？
“荷花蜜。”
老板娘也不藏匿，直接摆出来给他看。就见罐子里的糖浆中浸泡着许多荷花花瓣，应是为了取其清香。
但要说这就是荷花蜜，为免有些牵强了。好在也不贵，驰道也就不计较了，抓紧时间拿一份回去应付差事要紧。
结果老板娘还吹上了，“告诉你，我们家的荷花蜜，可是加了很多蜂蜜的，甜着嘞！”
但别说，这甜丝丝的味道传来，驰道肚子也跟着咕噜了一声：他也饿了……
今天也就吃了个早饭，这会儿天都黑了，能不饿嘛？
最近这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不如他以前在外面飘着呢。
记得夏厘好像从昨晚发病，到现在是一口没吃啊。不会是饿迷糊的吧，愣是把凉茶听成了桂花粥。
据小武说，这只狐狸好像特别不经饿，一饿就晕。
这么一想，自己或许真能蒙混过关？
“大娘，给我多加几勺，就喜欢甜，咱多加钱。”
驰道决定用吃食去贿赂一下夏厘。
最终他用二十文钱，连碗带茶一起买了回来，老板娘还附赠了两颗莲子。
马车里的夏厘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一只没有精神的猫。
驰道觉得自己或许真是多虑了，就他这个样子能把自己怎么着？
驰道压下心中忐忑，把夏厘晃醒。动作还算轻柔，毕竟刚露了马脚不敢太造次，“没有桂花粥，是荷花凉茶，喝点不？”
刚被叫醒的夏厘，看起来软绵绵的，眼神还有些迷糊，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驰道叹了口气，舀了一勺直接怼到他的嘴里，“尝尝。”
清凉的茶水一入口，夏厘立刻清醒了些，咂巴了一下嘴：齁甜！
这下是真醒了，问驰道，“你把老板娘给打死了？”
“什么？”
驰道没听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脸疑问。
夏厘点了点他手中的茶碗，“把人糖罐子抢来了吧？”
这下驰道听明白了，感情是揶揄他呢，看来这人是真醒了。
不过还是迷糊点可爱，一醒来就这么欠。
那既然醒了，就自己吃吧，驰道顺势将茶碗塞到夏厘手里，回怼道，“吃点吧，我怕你饿死在路上，出现幻听了都。”
夏厘不喜欢甜，但他也确实饿了，不好吃也不能浪费啊。他接过茶碗，秉承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一口气灌了下去。
真是太甜了……
简直要把他的喉咙粘住了，他还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这哪是凉茶，分明是糖浆！
驰道看碗里还剩两颗莲子，敦促道，“还有两颗莲子，可别辜负了老板娘的好意。”
夏厘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将两颗莲子倒进嘴里。别说，味道还不错，泡在糖罐子里的莲子就是蜜饯啊，比糖浆可好吃多了。
看着夏厘痛苦又无可奈何地喝完凉茶，驰道突然觉心情大好，正准备让车夫启程回去的时候，夏厘突然开口了，“我自己回去，你去城外义庄看看那些人的伤口。”
据司马琛所说，黎家那些尸首暂时安置在城外义庄，他们想看随时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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