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能在各种反光的物体上窥见那一道熟悉身影,欲要细瞧,一探究竟之时又消失不见,一切都好像一场梦,所有人都说她病了,可只有阮槐霜自己知道,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这个人的痕迹被抹去的悄无声息。
她是杀人犯,是刽子手。
视线里总有一层红色屏障,在每一个缝隙中都渗出汩汩的血流,她慌张地低下头去,抗拒着视觉上的冲击,可手上的血迹更甚,它们甚至有真实粘腻的触感。
“需要我拉上窗帘吗?”
阮槐霜坐在椅子上,浑身抖得像筛糠,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随意的一举一动就能吓得她心脏过速。
她圈着自己的身子,视线飘忽地摇了摇头。
“不要,我怕黑。”
跟她对话的是一个心理医生,这个漂亮的女人没有平易近人的笑容,却天生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气场。
女人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温水,耐心诱导她。
“可以跟我说说吗?”
房间里跑出来一只黑猫,女人见她并没有抵触,便随着去了。阮槐霜抱起黑猫,白皙的手指揉在猫毛里,似乎平静许多。
“我遇见过一只鬼,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可后来发生了意外……”
阮槐霜擦完了眼泪,视线一晃瞥见了女人胸前的铭牌:乔惜予。
坐在对面的女人则蹙了蹙眉,正回味着方才阮槐霜的叙述。可这件事,很邪乎,如果女人只是个医生的话,或许会觉得阮槐霜是受激创伤或者是妄想症状,但她不是。
“还是和上次一样。阮小姐,我们下次见。”
只可惜乔惜予还有别的病人,今天也只能到此为止。
阮槐霜不是一个一味依赖外援的人,她心中有猜想,便要循着去实践。大学里的书籍资料很多,其中一些无人踏足之地,便会有些神神怪怪的典籍。
这个世界有一门学科叫鬼怪科学,又要叫鬼怪,又要叫科学,实在奇怪。修这门课的学生最后要么是变成了神神道道的道士,要么走考公的路去往鬼怪管理局任职,还有一种,便是自去民间成立事务所。这事吃力不讨好,所以最后一种选择只在少数。
她明白自己自小而来的特殊,多半是源于她这双天生的通灵眼。她能看见它们,窥见这些隐于黑暗的存在。于是她就更加确信那个人是存在的。
可是愈要去探究,便愈是恐惧,若那些个梦魇便是事实真相,那么,她是不是算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那个“她”可见自己所有的龌龊。自己内心所有的黑暗念想,却都能被一个人尽数包容。“她”像是自己镜中的倩影,不必分心接纳的存在。
这对阮槐霜这样小心翼翼,举步维艰行走于世的人,实在是太过珍贵,太过完美。
她总绷着一根弦,吊着最后一丝念想,一切理论都是假的。
她又拨通了管理局咨询处的号码。
“小姑娘啊,我说过很多次了,理论如此。这世上不可能会有和人长的一模一样的鬼,要么是变了形,要么……唉没有要么了。”
阮槐霜站在寝室外的连廊,就着围栏的高度,瞥见楼下有两个在玩荡秋千的小鬼。现在是傍晚时分,风暖暖地吹着舒适,日头刚落下去,天色不算太暗。
听筒那边忽而换了人。
“小妹妹,鬼是由死人的一缕残魂混着执念形成的,如果本尊都还活着,怎么会出现鬼魂状态呢?鬼和人一样俱有生命,若是消散,或许是夙愿已偿。”
“她”的夙愿是什么,阮槐霜没问过,从不知晓,分明是一样的人,自己竟也不知道对方想要何物。
对方嘱托了几句,被自己这边插进来的电话打断了。阮槐霜挂了管理局的电话,接了刚拨进来那一个。
“槐霜?”
“是的导员,我是阮槐霜。”
“你家长打了个电话过来我这边,说在门外保卫室等着,要找你。”
阮槐霜听着浑身一震,差点手机都没有拿稳,颤着声音回了声好,挂了电话。
手机一刻未停,又拨通了另一个人的号码。
“舒舒,他们来找我了。怎么办?”
陈舒在那边也慌了神。
“怎么会呢,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千里迢迢过来……”
对方的声音蓦地静下来,许久,问。
“那你要怎么办?”
阮槐霜垂下头去,恐惧和无助一块占据身心。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舒舒,我跑不掉的。”
她现在的父母许是同先前那个人一伙的,她自出生以来就一直被监视着,又怎该如此天真,想着跑的远远的,对方真就会找不到自己呢。
怎么可能呢?
父亲为她办理了校外住宿的手续,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上的苦痛本是没什么的,这些都是她早已习惯的日常。
她被缴了手机,失去了任何可以自主的行径。她还是想为自己搏一回,在经过一整个月的计划后,她终于在上学的路上甩开了身后的人,钻进一条小巷里,用着身上攒下的零钱躲了三天,最后兜兜转转去了警察局。
可这没有用,那些人并没有给她什么帮助,只是给她换来了更激烈的一次毒打。她想逃,可是不管去哪里,只要有她的身份证,只要有一份名义上亲子关系证明,她就哪里也去不了。
最后,她含着一包泪倒在地上,硬质的皮带抽打在身上,一阵火辣辣地疼,越是要去想,这痛感便愈发清晰,于是她索性闭着眼,猝不及防的,视线黑暗中闯进了“她”的身影。她嘴上含糊地呜咽着。
她说,救救我。
后来,她用学校的公用电话联系陈舒,接电话的却是陈舒的父亲。
“舒舒她出了车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还没醒过来。”
对方的声音很疲惫,有些低沉,在她听来却如惊雷般。
后来的故事,便是你们一开始所知那样。阮槐霜患上双相情感障碍,休学在家,在药物的麻痹中,撕裂着理智和不理智的自己,她也彻底忘记了“她”,所以在阮槐霜(?)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只觉得怀念,只希望和她沉沦,却不记得她们之间衔起来的一切回忆。
那五年的等待,阮槐霜(?)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时间的漩涡将她们卷回来,阮槐霜看着眼前的女人,在一片眩晕的涡旋之中,寻回了自己的记忆。
“那个接电话的人是你。”
阮槐霜的记性很好,肖禾的声线也很特别,玩世不恭,当时却留有一丝温和给她。
肖禾勾唇轻笑,从茶几的柜子里,轻车熟路地拿出来几只杯子。
“是,我也还记得你,颜老板一说我就认出来了。”
肖禾倒了杯水,碰了碰杯壁,推到对面去。阮槐霜会意,带着阮槐霜(?)一块在对面坐下了。
“我开门见山的说吧。颜老板本来也要来帮忙的。但现在嘛,怕是不行。”
“她怎么了吗?”
“为了拦住那些人,她伤的够呛,苏小姐应该也是。”
阮槐霜不是个话多了,听完也只低着头,默默喝了一口水,心中默默抱歉。
“她不是政府官员,按自己的想法做倒是没什么,管理局的人却是向着你们的敌对方。”
“肖小姐有办法找到我的父母吗?”
“你知道他们是谁了?”
肖禾惊奇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只见她摇摇头,透过眼镜的视线,身边那只一模一样的鬼却蹙了眉头。肖禾细看了一眼,露出一个难为情的表情,喃喃道。
“真的一模一样……”
“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是说实话,这人我惹不起,同你们这样私下接触,要是被发现了我也得栽。”
肖禾拿出一份报纸,报纸的质地本就不太厚,被放的久了表面又开始发黄,只是这样拿出来展开就碎成几片。这东西,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见了,就是少见,或许才更好留存。毕竟网上的信息是可以被人为操控的。
阮槐霜接过来看,报纸上的照片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到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模样很是英俊,自己生的也与他有几分相像。视线往下一瞥,报纸登记的标题是知名画家作品拍卖会,成交的那串是个天文数字。
她记住了那个名字:阮漠喆。
“这件事先放在一边,阮小姐身边这位,怎么称呼?”
阮槐霜(?)掀了掀眼皮,凝着那毫无感情的眸光同肖禾对视。
“我也叫阮槐霜。”
如此说来,“她”确实没有名字,或者说这个名字也该是“她”的名字。
“诚然依我先前所言,所谓鬼怪,是以生人一魂构成,首先它这副模样就不合常规,还有它究竟所求为何?”
“我确实并非寻常鬼怪,但我想要的便是她心中所思所念,只要她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
阮槐霜腾地红了耳朵,低低呢喃了一声。
“这样也好,你的来历暂且不论。但是阮小姐,你的生世要追究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我帮不了你什么,这事或许还得靠那个病秧子。”
先前阮槐霜就注意到,那位颜老板的脸色并不算太好,似乎是体虚得习惯了,变作了常态。
“但是我也会尽己所能帮你们,就是……”
肖禾说着眯起那一双似猫儿妖娆的眼睛,看向阮槐霜(?)。
“这位阮小姐,能否给我研究研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