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屋外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室内却是温暖如春。李青归披着外衣坐在书房,桌上整整齐齐摆了一本崭新的文集,他有些意志阑珊,半点想翻开的想法都没有。

炭火在盆中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半响,他拾起书本的边缘,右手轻轻地拂过,摩挲上书醒目的几个大字。

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崭新的文集捏出褶皱,斯文的脸上虽然噙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些晦暗。

“哗啦!”

他用力撒开那本书,一页,一页地任由它飘落在炭盆中,灼烧的火光眨眼就舔舐了纸页,徒留一股青烟在空中飘荡,不过一会功夫,炭盆里只余下点点灰烬。

“咳咳!”

呛人的青烟飘起,咳嗽牵动了伤口,他皱眉,抬手捂住了胸口,那日从马上摔下,马儿受惊,踏断他一根肋骨。如今,用力就是生疼生疼的。

“叩叩!”

远安一瘸一拐地进来禀告,“爷,张大人来了。”

余光瞟见炭盆里尚存余温的灰烬,他低头,半点不敢吭声,那文集是张大人听说郎君坠马后,和药材一起托人送来的,药材倒是入了库,这本文集……冷淡了多日,如今的命运,也是可怜。

“收拾一下,请他进来吧!”

远安低声应了一声,招呼人抬了新火盆来,他则亲自整理了书桌,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

弯腰时,牵扯了伤口,他痛得龇牙咧嘴,还可怜书呢,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这时候他就暗恨,该死的远平,仗着郎君没人照顾,主动请求年后再罚。偏偏在他被打之后!

早知道,他也如此了。过年后,谁还记得这回事!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近回兄弟!”

张延昌拱了拱手,李青归的字是近回。

“迟兄!”李青归起身,捂住胸口虚弱一笑,亲自吩咐下人上茶,又招呼他坐。

张延昌连忙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身子要紧。”

他接过茶杯,撇了撇茶叶沫子,又放下。仔细打量他,脸色不算红润。“近回兄弟,你可好些了?我这几日忙得团团转,着实没有时间来看你,你可不要多意。”

见他只是无奈摇头,神色有些低落,闻弦知雅,安慰道:“你只管安心养病,你那边的事情我给你兼着,祭酒大人看重你,给你批了这么多些日子,就是望你好生休养。”

两人同在国子监任职,李青归是今年刚刚上任的助教。

李青归温和的神色不变,似乎很是豁达,笑笑道。

“我自然是不用担心,就是麻烦了张兄了,改日等我好了,我做东,请张兄去云来酒馆喝酒。”

张延昌拍了拍他的肩膀,“听你声请,可真不容易,……那就等着你的酒了。”

张延昌起身,炭盆里的火烧得太大了,他暗想,青归身子当真如此虚弱,状若随意在他书房走走,想起什么,转身问,“对了,那日我托人给你送的轩文集稿,你看了吗?”

捻着杯子的手一顿,李青归抬头,感激地望着他,“张兄的好意,我自然是收下,前几日精神些了就拿出来翻阅,昨日被我那侄儿借去了。”

听他说起侄儿,张延昌来了兴趣,“是中了解元那位吗?我看过他写的文章,很是不俗。来年会试有望会元啊。”

“说来惭愧,秋闱我从弟也下场了,竟然没中,我大伯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两日还压着他苦读呢……”

张延昌自顾自地说起,说了半天,见前面的人没有反应,他招了招手,“近回兄弟?你说是吧?”

李青归撑着手在胸膛,脸色有些发白,缓缓道:“迟兄说的是。”他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些什么,絮絮叨叨,徒惹人厌烦。

“近回兄弟,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远平在外面踌躇,借着上茶的功夫,悄声在李青归面前说了声,“……杨府来人了。”

杨府是和郎君定亲的人家,郎君受伤后,杨府就没来人慰问,如今来,只怕是……

李青归闭了闭眼,用力攥紧了手,在开口时,已经恢复了从容,“张兄,多谢你今日来看我,我这里还有些事情……”

张延昌连连点点,只道理解理解,他其实也听见了,在留下只怕是尴尬,叹息一声,告辞了。

李兄弟的婚事,他也有所耳闻,自从他考中了秀才,家里就开始张罗婚事。

头回说了詹士府少詹士周家的小女儿,当门当户的,很快就定下了,可惜好景不长,不过半年后,女方意外落水,芳魂归去。

次年,又经人介绍了指挥使的长女,身体安康,只是那年李青归赴宴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本来是小事,谁知那姑娘后面却接二连三不顺,指挥使出了名的疼夫人,爱闺女,哪里舍得,就作罢了。

今年的八月,说了光禄寺少卿杨府嫡女,本来正正好的婚事,他还来喝了几杯呢。说也是合了八字的,尚佳。

只是这会,怕是又生了什么事端,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也听了不少,都说李青归的八字不好,和他结亲的,不是姑娘倒霉出了意外,就是他自己霉运缠身。来来回回折腾,没有一个顺利的。

他一面走,一面摇头,今年想来有二十一二了吧,他子嗣都两、三个了,李兄弟还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推了送他走的远平,叫他回去照顾兄弟去吧。

李青归抿了抿唇,撑着书桌站了起来,远平上前几步扶住他,“替我更衣。”

他要去看看,看看这杨府是些什么嘴脸。

远平拗不过他,只能伺候他换了身衣裳,又拿了披风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刚出院子,和姜氏身边的姜嬷嬷迎面撞上,她暗自忧心,夫人果然说对了,郎君听闻此事,必定要去,只是去了做什么呢?和杨府梗着脖子吵架吗?

杨府虽然不过五品官身,在京都里算不得什么,但是他后面站的可是安乐长公主,当初瞧上这门亲事,就是看重的这一点,如今要退亲,却也成了制约。

安乐长公主一向霸道,跟她杠上没有好处。

姜嬷嬷劝他,“郎君这是做什么?您身子还没有好,还是好好将养吧。”

“嬷嬷何必拦我,杨府来人,我要去看看……”李青归的脾气也是倔强,雪下得大了,姜嬷嬷撑着伞,都觉得鞋袜冰冷,更何况,郎君一向体弱,冰天雪地里冻着,怎么受得住。

“您还是休息吧,长公主府上的人也跟着来了。”

见他不动,她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说,不过是徒增烦恼。把姜氏做了噩梦的事情说了,劝他,“……这门亲事,当初也是左右挑选,如今看来,也是不好,您就让夫人那边去安排吧。”

李青归沉默不语,白茫茫的雪沉默地下着,冬日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枝,似要为雪色增辉,只是那阴暗的角落里,有多少潮湿斑驳。

半响,他随着两人的搀扶回了,晚上远安怎么送进去的晚膳,怎么撤出来的,天气寒冷,不过一会儿,油脂凝集在一起,让人倒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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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檐牙燕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