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花厅里,左右各有六把黑漆木的玫瑰椅,冬日里,铺了宝蓝色的坐垫。
杨府来人是杨姑娘的长兄杨逢春,时任都察院经历。
他中等身材,穿了件墨绿色云纹团花杭绸直缀,而立之年,蓄起了须,直直的立在厅里。抬抬手,一群仆役抬上来几个箱子,箱子上挂着大红绸。
拱了拱手,指着箱子对老夫人说,“老夫人,我的来意想必您也明了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愚妹与令郎不是佳偶,还是趁早分开吧。”
当初他就反对这门亲事,李府虽是伯府,不过各房错综复杂,那李四只是个国子监的助教,能拿的出手的就是那副长相。女子爱俏,杨玉萝一见倾心,非要缠着他,父母亲不依,她就缠着外祖母,外祖母一向宠她,这才勉强定下亲事。
他虽然不喜,但平日里见过,也是点头相交,从不把外人的风言风语放在眼里。但是自从定亲后,杨府确实出了几件事情,颇为不顺,他半信半疑,没想到,这李四骑马都能坠马,至今卧床不起,那如何使得,妹妹岂不是变成望门寡。
要是那般,还有什么好归宿,这桩桩件件,让他不得不信,李四是命不好,还是尽早算了。
姜氏面无表情,就是他杨府不来人,我也要去找他。
“你要退亲,可有什么名头。”姜氏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好,退亲是必然的,不过,青归这回是第三回退亲,要是处理不好,难免牵扯不清。
青归固然是她亲儿子,只是如今李府几个小子姑娘都要长成,她总要顾及一二。
几日前,三儿媳就委婉提过,杨府至今没派人来看看四叔,只怕是有别的心思,劝她要早做打算才是。
杨逢春皱了皱眉,他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听说四郎如今还躺在床上,我妹妹总不是嫁个残废。”
虽说现在是按着她的意思走,他说话也太不客气,姜氏暗暗用力捏了捏帕子,“你这是哪里听得闲言碎语,四郎如今正是好着呢,不过是被马轻轻踩了一下,你话也是好没道理。”
杨逢春冷笑一声,他早就打点了一位伺候李四的小厮,小厮说四老爷还未下床,平日里偶有咳血,身子更是虚弱不堪。
李府不说识趣,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如今他给台阶下,还装傻充愣,妄图瞒天过海,打量着他们杨府没人是吧!
他也就不必客气!
“老夫人,我敬你是长辈,也是好言好语的说,不想结亲变结仇,今日这婚你是不退也得退!”他拿出换过的庚贴,一把甩在小几上。
姜氏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勾起一个讽刺地笑,“你杨府既然要退亲,我也是拦不住,只是你们巴巴的退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杨府是另攀了高枝,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了。”
唤了紫耳去拿了庚贴出来,靠在圈椅上,一幅不肯多谈。
空气有瞬间凝结,退亲这事说起来,与女子名声多少是有碍的,李四横竖退了多次亲,已经是滚刀肉,不怕多一回,玉萝就不一样了,女子总归是吃亏的,要是在外面胡言乱语的……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央嬷嬷冷谈谈地出声。
央嬷嬷是伺候大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了,这么多的小辈,最是喜爱玉萝姑娘,她暗自庆幸,玉萝姑娘没有嫁到这样的人家,否则一辈子都毁了。
可怜的杨玉萝听闻李青归坠马,急着出门歪了脚,这会不论她怎么哭,都不许她再来了。
明明李府四郎那副样子,还拖着玉萝,现在倒打一耙,着实可恶。
“夫人也不要颠倒黑白啊,您若是如此,那就要请大长公主来主持公道了!”
老夫人转动佛珠的手一顿,这是在威胁她,要以权压人了!
姜氏可不怕她,不急不缓地道,“何必请大长公主来,我叫那不成器的孙女上门去给大长公主请安就是了。”
“只是余妃娘娘都心疼她,轻易不叫她去请安,免得动了胎气。”
杨府有大长公主撑腰,他们伯府这几年虽然大不如前,但是长房争气啊,长孙女嫁给了皇长子,又身怀有孕,来年诞下皇长孙,大长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
毕竟先帝的妹妹多了去了,安乐大长公主不过是个美人生的庶出公主,随意打发了人家,在朝廷上德薄望轻。
央嬷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好个伯府,实在是好极了。
“老夫人的话,我自然是会一字一句转达给大长公主的!”
她也不欲与之纠缠,杀敌一千,自损百八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
一把扯过紫耳拿过来的庚贴,拂袖离开。
热闹的花厅一下就安静了,姜氏见人走后,挺直的腰背软了下来,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姜嬷嬷给她换了新茶,拾起原来的茶杯,发现还是满满的一杯。叹了口气。外人是知道伯府光鲜亮丽,皇亲国戚 ,可谓是鲜花锦簇。却不知内里……
都是强撑着罢了,长房明面上看着是规矩不过,背地里花招不断。
本就隔了肚皮,这几年长房越发霸道,又出了钟灵毓秀的人才,哪里是她可以拿捏的。
今日这事,借了老虎的皮,狐假虎威罢了。
姜氏喝了口热茶,缓和了一下,交代她,“这几日老三要去补些年货,你去跟老四说一声,他既然闲着,就去给哥哥帮忙张罗。”
姜嬷嬷犹豫了一下,“四爷怕是不会愿意的。”
李青归最是傲气不过,置办年货这些琐碎的事情,他怕是拉不下面子。
姜氏抬了抬眼皮子,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两府退亲,虽说勉强镇住了杨府,难免他们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她早先交代了府中的下人,要是有人来打听四老爷的事情,一律往严重里说,等闲话传来,再叫老四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有得是打脸。
杨府的嘴脸世人看在眼里,不死也得褪层皮!
过了二十,就真正要过年了,年味越来越重了,李府几房的人都陆陆续续赶了回来,前所未有的热闹,大夫人是宗妇,中馈自然是她掌管,不过李府情况特殊,三夫人也帮忙处理一些,内务算是两人共同理事,姜氏不理事,但是雪竹居每日都有人来请安,也不得闲。
姜氏每天看着这个姑娘,那个小子,乖乖巧巧的给她请安,心里总想着青归,他身边还是冷冷清清的,送给他的丫鬟,姜嬷嬷来说,虽然受用了,总归是伺候人的玩意,上不得台面,没有个举案齐眉的女主人,怎么看都不圆满。
陪房来请安的时候,见跪在下方的李管事,她才想起,当时她派他去云林打听的事情,后面有了杨府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倒是可以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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