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红烛度宵夜,暗香绕余梁。
宋晚星紧紧抓住床沿,手背上的紫青血管浮动,变得尤为明显。
连喘息声都愈发漫长,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自小腹以下涌起了燥热,而当胸前的衣襟被扒扯,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却只感到一片如坠冰窖的寒凉。
皇帝死死地咬住牙关,没有再开口说过只言片语,他只是仰长了脖颈,伴随断断续续的喘气,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赵明鼎伸手,如同抚摸珍贵的瓷器,指腹掠过养尊处优的身体,眼睛泛红。
他低声笑道:“淮儿生母,先圣慈懿皇后即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惜我出生时,那位皇后便已病入膏肓,不再见人。如今得见先圣慈懿皇后,无非自画中追寻。唯独见了淮儿,方知世间人所言非虚。”
先帝自北方的部族掳来了慈懿皇后,此后深囚后宫,不许她再与父母亲友相见。
从前关于慈懿皇后的传言甚嚣尘上,有人说她是西凉王的掌上明珠,阴差阳错被晋帝带走,而她来中原之前,就已心有所属。
做晋朝的皇后时,先帝已经年近四十了,慈懿皇后年方二十二。
宫中秘闻说,生下太子宋淮后,慈懿皇后在紫宸殿前长跪不起,自请流放西塞。先帝盛怒,许她非死不得离宫,慈懿皇后断发明志,此后久病不愈。太子不过三岁,她便溘然而逝,与世长辞。
说到底,都是些传闻,知道当年那些旧事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慈懿皇后与先帝之间的恩怨纠葛,再也无从考证。
至今人们只知道的是,先帝有三个儿子,宋淮是最小的一个,他出生后,空悬多年的储君位置立刻有了着落,而在他之后,除去章贵妃所出,先帝再无子女。
母亲二字,暌违已久,至少有十年了。
宋晚星垂眸,呼吸深刻又漫长,他扭头望向赵明鼎身后,万家灯火,自那以后,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赵大人……”他的眼神很冷:“要做,就快点。”
“……”赵明鼎哑然失笑,倾身拥住他,抚摸他的发顶,仿佛某种可有可无的宽慰,轻声叹息:“良辰美景,何必着急,我与淮儿当来日方长。”
没有来日方长,宋晚星心想,他日若可乘风起,赵明鼎就是第一个祭旗之人。
“来日方长?”宋晚星歪头,露出一个略显甜腻的笑容,仿佛对赵明鼎的冒犯并不在意。
狗皇帝实在是个色胚,兴味盎然地喘气:“这天下多少美人翘首以盼,待朕左拥右抱,雨露均沾,朕岂会留恋赵大人这般的老黄瓜?何况论容貌,赵大人虽然出类拔萃,倒也算不得顶尖吧。”
赵明鼎身体一僵,没想到狗皇帝有限的力气能蹦出这么多话,且没一句他爱听。
他放开皇帝,捏起他的下颌,左拧一下,右拧一下,确认是笨蛋美人皇帝没错。
“淮儿,那你倒是说说,你心中容色出众之人,是谁?”赵明鼎不介意陪他聊聊,只看他能撑多久,然后哭着求他的抚摸与亲吻。
宋晚星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一双凤眸波光粼粼,此刻如同狐狸般狡黠,惑人心魄。
“自然是…谢家少将军,我属意他已久,自打初遇便心向往之,日思夜寐,不过拥他入怀。太傅大人,淮儿心有所属,你也做得下去么?”皇帝巧舌如簧。
门外,来人停下步伐,抬起的手缓缓放下去,在袖口中攥成了拳头。
赵明鼎掌心下移,虎口倏然收紧,掐住了宋晚星的喉咙,狭眸讥讽:“就凭你?谢霁宣早有婚约,何况他身负才名,从来不将不学无术的陛下放在眼里,你想要他,他可厌极了你。”
皇帝倒是完全不受伤,仍是言笑晏晏的模样,眼底似有万千光华流转,端的是一派相思情深,他喃喃絮语:“太傅大人,可曾真心喜欢过什么人,为之倾尽相思,即便折了性命也不顾,只为他平安。”
“淮儿,你当真喜欢他?”
“嗯,我喜欢他。”
赵明鼎如鲠在喉,半晌,他爆出一阵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冷冰冰地说:“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宋淮说。
赵明鼎鹰隼般的双目攫住他,神情低沉阴鸷:“宋淮,你再喜欢他,你都是杀了他全家的罪魁祸首。”
“不是我。”皇帝立刻否认:“是赵家与章家,容不得刚正不阿的谢家,由张首晟案借题发挥,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谢老将军头上,再诱导朕诛杀谢氏满门,太傅,谢氏上下一百二十三口人,何其无辜?!”
赵明鼎被他一吼,愣了片刻,实在没想到蠢皇帝忽然能说出这么清醒理智的话。
俄而,他笑得更大声了,近乎于猖狂,义正言辞又大义凛然:“可是陛下,御笔朱批的人可是你啊,是你,是你亲手毁了你心上人的一切!”
“所以本朝之制,必须要改,皇帝行使权力之前,必须三思。”皇帝冷冷地注视他:“赵太傅,朕从前…是太信任你了。”
赵明鼎低头,咬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胡乱又蛮横地拉扯他的衣带。
他本来想等到药效最浓烈时,没想到从来纵欲的皇帝竟然变得这么能撑。
“……”
这种情况下,挣扎无非白费力气,说不定反倒会让施暴者更加兴奋。
宋晚星选择沉默,然后闭上眼睛,将灵魂抽出肉.体后,整个世界就都清净下来。
他最后一丝理智都用来拖延时间,但似乎,暴君的人际关系并没有好到有人发现他不见了,然后来找到他。
那就算了。尽己所能,听天由命。他毕竟是个能想得开的人。
赵明鼎掐住他的喉咙,想要逼迫他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淡漠的询问:“赵太傅,王掌事去了慈安宫,托我来寻官家,请问他是否在您这里落脚。”
宋晚星已经听不清来人的声音了,他的大脑被药物灼烧,化为一片白茫茫的混沌,而赤露的身体不停发抖,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绯红。
赵明鼎却骤然停手,然后盯着神志不清的皇帝,若有所思。
“……”半晌的沉默,他选择暂且收手,拉起锦被随意盖在皇帝身上,遮住他剥去一半的凌乱衣裳。
“谢贵人。”赵明鼎亲自起手,前去打开房门,他的笑容温文儒雅,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淮儿喝醉了,正念叨你呢。”
“是么。”谢霁宣仍旧覆着面纱,淡漠如水的视线掠过赵明鼎,略一颔首,便算作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越过他,进了房中。
赵明鼎早就清楚谢家这小子的脾性,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因着从小就是个神童,更何况年纪轻轻便履立军功,全晋朝年轻人的傲气,他独占八斗。
因此谢霁宣没拿正眼瞧他,赵明鼎也容得下来,只是在他身后冷冷嗤笑。
碧纱橱后,烛火通亮。
谢霁宣毫不迟疑,抬了步子走过去,就发现皇帝歪倒在床榻上,斜靠引枕,一只手搭在大红的锦被外,人事不省。
眉梢眼尾,皆是风情,连皮肤都绯红如樱色,更衬得眉目如画,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谢霁宣可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他在皇帝身旁坐下,伸手搭上他的额头,果然烫得骇人,能煮熟鸡蛋了。
宋晚星浑身发抖,放在额头上的触感缓解了热意。
因这一份烈火烹煮间,突如其来的冰凉,狗皇帝骤然掀开眼帘,眼神迷离地望向来人,大红衣袍、面覆轻纱,他晃了晃脑袋:“…将军。”
谢霁宣心道,行,人还没彻底昏死。
他收手,突然被宋晚星握住,谢霁宣一激灵,下意识把手抽回来。
这时候,赵明鼎走进来,隐晦不明地打量他们。
谢霁宣抽手的动作硬生生止住,反而握住了宋晚星,目光转向赵明鼎:“赵太傅,有劳你照顾官家,我该带他回去了。”
赵明鼎若有所思,望向他俩交握的双手,忽然笑道:“谢小将军,你的品性,我是清楚的。你忠孝仁义,既有婚约,绝不会辜负,你正直坦荡,更不屑以色侍君。”
“你与淮儿,是逢场作戏,对么?”赵明鼎直言不讳,那视线刺过来,简直一针见血。
谢霁宣盯着他,隐忍不发,只是握住皇帝的手,下意识收紧。
“……不是。”谢霁宣深呼吸,干巴巴地,极为僵硬地否认。
“不是做戏?”赵明鼎丝毫不信:“谢小将军,你再看看,淮儿这副模样,你坐怀不乱,冷静如斯,只能说明,你心中对他,并无情意。”
“是又怎样?”谢霁宣坦荡得可怕,与他对视:“即便赵太傅说得对,又怎样?”
赵明鼎以扇掩面,哂笑:“既然如此,我会劝陛下,莫将你强留于宫中,放你自由,如何?”
谢霁宣心脏猛沉,的确是,很诱人的筹码。
他扭头望向皇帝。
狗皇帝凄凄惨惨,分明是砧板上待宰的鱼,偏偏要将下唇咬出血,也不肯泄露丝毫惊慌与求饶。
奇怪的是,皇帝何时变得这般能忍了?
“……走吧。”皇帝面朝床里,放弃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觉得答应赵明鼎,对谢霁宣而言,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那一丝温凉,大可不必贪图。
宋晚星知道自己是无情之人,所以他将手抽回来,放弃了谢霁宣,然后侧转躁动不安又虚弱无力的身体,死死揪住引枕,喘息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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