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裴仲笙眼神正视着前方,未露一丝慌乱,掩在宽袖的手指却禁不住颤抖起来。

陆不甫面色微变,唯有夏蝉拧起眉,问道:“节气妖?何为节气妖?”

许鹰环顾众人,掩着嘴笑了半晌,却是道:“一种命格特殊的祥瑞之人,可令夫君福泽延绵、长命百岁。”

夏蝉将信将疑。

陆景折脚步沉沉走到裴仲笙面前,未觉声音嘶哑,“他说的是真的吗?”

裴仲笙抿紧嘴唇,呼吸声骤然疲重。

许鹰看着陆景折笑:“你就是陆景折?这般花容月貌,嫁给这老狐狸实在可惜,不如嫁给我这清清白白的老实人。”

陆景折犹然看着裴仲笙低垂的眼眸,沉声道:“你告诉我!”

许鹰道:“他若是不说,你便问问他府里的纪白虎,二十年前我姑父病危,便是这纪白虎帮我姑父寻来了节气妖,哦对了,那节气妖你该认识,她叫陈三娘,如此你可明白了?表弟?”

陆不甫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夏蝉恍然间回过神来,呐呐道:“景折果然不是老爷的孩子?”

陆景折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只觉天旋地转,在坠倒之际,裴仲笙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抱入怀中,满目悲怆道:“景折!”

许鹰笑吟吟道:“看来今日这纳征礼是完不成了,我先行一步,改日再上门提亲。”

陆景折逐渐恢复清明,他奋力将裴仲笙推开,跌晃着坐进椅子里,低垂着脑袋掩住自己的脸,声音似寒冰冷冽,“裴仲笙,你走吧。”

裴仲笙抬起手,试图触碰陆景折憔悴的脸庞,陆景折犹然垂着脸,在裴仲笙触碰到他的瞬间,扬袖打开裴仲笙伸来的手。

啪——

满堂寂静。

闻讯而来的陆小蝶走向陆不甫,唤了声爹,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陆不甫定定看着裴仲笙的侧脸,沉声道:“裴老爷请吧。”

裴仲笙喉头哽动,转身往回走。

堂内众人各怀心思,待裴仲笙离去后,夏蝉扬起笑脸:“老爷,您怎么下床了。”

陆不甫猛地抬起头,用冷漠而严厉的眼神凝视着她。

夏蝉从未在陆不甫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然而更令她恐惧的是,陆不甫竟然活过来了!

陆不甫猛一拍桌子,愤然道:“夏蝉!你收了许家多少好处,我方倒下,你便眼巴巴要把景折送走!”

夏蝉倏地跪下,眼泪汪汪道:“老爷误会我了,老爷病重,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束手无策,便想着替老爷冲冲喜。”

唐琅在旁不出声,眼神直直盯着陆不甫,脑海里却想起方才许鹰所言,陆景折乃节气妖,节气妖是何物,为何许家与裴家争相要抢,细想来,绝非是命格特殊这般唬人的鬼话。

陆小蝶抹着眼泪道:“爹,您错怪娘了,娘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陆米丰附和着点头,睨了陆景折一眼,阴阳怪气道:“况且大哥还未必是爹的孩子。”

陆不甫原本消歇的怒气再一次冒了上来,他狠狠拍着桌子道:“景折是我与三娘的孩子!谁再敢胡说一句,我立刻将他逐出家门!”

夏蝉不敢再出声,跪在地上瑟瑟缩缩作娇弱状。

“夫人,米丰与蝶儿都到了相看的年龄,铺子里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都交给景折,你专心孩子们的事情。”陆不甫今日性情大变,好似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任由夏蝉哭喊求饶,丝毫无动于衷。

陆米丰与陆小蝶在旁求情,陆不甫铁了心肠要将家业交给长子,任由他们说什么都无用。

陆景折从悲伤中抽身而出,抬眸看向陆不甫。

陆不甫推开夏蝉与子女,亦不看陆景折,摇摇头离开正堂。

*

陆景折原以为自己会一蹶不振,可当事情铺天盖地向他涌来时,他竟比想象中更快振作。

陆不甫让陆景折去巡店,让他尽快将南城首饰铺的生意接手,陆景折翌日就去了南城,首饰铺如今的管事是唐琅,陆景折问他要账簿,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厚厚一摞,至少看上三五天,这还仅仅只是一年的。

陆景折躲在里间看账簿,忽然想起裴仲笙曾经教过他,初接手新的铺子,不必逐条细看,先将每年的流水银子罗列,各项开支横纵对比,若有重大异常再寻管事来问,细枝末节上若发现错误,无需小题大做,做东家自该不怒而威,却不能过于苛刻考究,凡事留一线,尤其初来乍到时。

陆景折将账簿合上,问唐琅要前几年的账簿,唐琅面色不变,却推诿道:“前几年的账簿都入了库房,得费些时候才能找出来。”

陆景折问道:“费些时候是多久。”

唐琅淡然道:“少则三五日,多则八、九日,近来铺子忙,也拨不出太多人手去库房翻找。”

陆景折道:“库房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找。”

唐琅若有似无笑了一声,道:“稍等,小人去找钥匙。”

陆景折等到近黄昏的时候,唐琅才将钥匙拿来,抱歉道:“方才有客人来取耳饰,耽搁了些时间,请大少勿怪。”

陆景折没什么精神,摇摇头,从他手里接过钥匙,起身往后院库房去。

他用钥匙打开锁,灰尘扑面而来,经年累月所有的账簿都陈列在库房里,陆景折随手先翻了一本来看,碰巧是去年的,他暂且放到一旁,又去翻其他的账簿。

漫天橘色褪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景折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想喊人拿一盏灯来。

院子里无人应声,他转身出去,才惊觉门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他拍着门向外喊了几句,却不见人应声。

陆景折苦笑,大抵知道自己是被人戏弄了。

他抱着膝盖靠墙坐下,想起昨日种种,满腔苦涩泛上喉间,鼻间的酸涩令他几乎不能呼吸。

繁花城肖家家主肖仁利用并抛弃了他娘,裴仲笙故技重施,对他另有图谋。父亲突然病重,许家迫不及待来提亲,其中不知是否有夏蝉推波助澜。

眼下又被人关在了库房里。

陆景折不明白这世道,究竟是只有他被宿命戏弄,还是人人都要经历命运之苦。

他望着窗外月光,无声呜咽,任由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门外响起砰然敲击声,随后是锁链落地的声响,屋门被打开,裴仲笙惊慌失措冲了进来。

陆景折抱着膝盖仰面看他,泪红的双眸充满了悲戚与绝望。

裴仲笙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必须用尽所有力气,才能抬起冰凉的手,指尖触碰到陆景折脸颊的瞬间,陆景折倏然清醒,他撇过头,躲开他伸来的手,试图用冷漠疏离的态度对待他,可声音里却满是吞不下的哽咽。

“你还来干什么?我绝不可能将寿命给你。”

裴仲笙苦涩点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需要你的寿命,诚如我之前所说,我想你陪我过完最后的人生。”

陆景折自嘲般地笑,如今想来,裴仲笙似乎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喜欢,从始至终都是自己情不自禁往上贴,而裴仲笙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陆景折起身要走,裴仲笙从后抱住他,任他如何挣扎都不肯松开他分毫。

“你信我,我原本只打算要你十年寿命,用这十年来培育继承人,或是逐步将裴家的家业放手给外人。”裴仲笙箍着他的身体,哽然道,“至于肖仁,我从来不知他是你父亲,也不知你母亲与他的关系,是我错,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便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我无时不刻都在害怕,怕你知道真相后离我而去,景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再辜负你。”

“无耻之徒,你与肖仁没什么区别,别说十年,就是十天我都不会给你!”陆景折用手肘顶他,裴仲笙却像一块千年寒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如今一天也不想要!”裴仲笙沉声道,“我想你长命百岁,想你富贵安康,想你像从前那般恣意洒脱。”

“放开!”

“不放!”

“你再不放开,我引雷劈你!”

“那就劈死我!我裴仲笙死不足惜!”

陆景折放弃了挣扎,他声音低沉道:“裴仲笙,你还想我更加恨你吗?”

裴仲笙眼神震颤,逐渐松开他,他望着陆景折脚步坚定离去,心头凝结成冰。

生意自来有输赢,可在情爱中,他却是输不起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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