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两个人的对戏就成了寻常。
于自每次也不说话，傻不愣登往陆随门口一站，加上她天天演云溪憋屈又伤心，拧着眉毛，眼神忿忿不平，人家都以为她是来寻仇砸场子。
只有陆随，时不时起身打开门看看，生怕错过了，于自又要程门立雪。
“你敲门不行吗？”
“不行，我不能向你低头，向恶势力低头。”
“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也进来了。”
“明明是你打开门碰巧看见我，并不是我有意为之。”
一个人的嘴能硬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陆随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下次起码弄出点动静，不然我不知道你在门口。”
“都说了是巧合巧合了。”于自不耐烦地打断他，“快演！”
她对陆随实在没法有好脸色，哪怕陆随这次帮她在导演面前说了话，第二天于自还是偷偷拿眼剜他。
“我看见了。”陆随敲了敲桌子，“不要再翻眼了。”
“谁翻了？你污蔑人！”
“论污蔑人谁比你厉害？”
“你敢说那话你没说吗？”于自气得眼都瞪圆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说了，但是……”
“说了就是不好，就是不对，你知不知道戮神当时在经历什么？”
“你管陆萍萍叫什么？”陆随噗嗤一声笑了，“真有人叫她戮神啊？中二病？”
于自一脚踹在他椅子上，拿着自己厚厚的一本笔记冲上来就要砸他，笔记里的纸条随着她的动作四散。
这下不只是朱小年吓坏了，王鹏飞一把把她扯开，警惕地看着她。
陆随愣在椅子上，于自是真的想打他，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于自指着他的脸道，“我错认你了，你这种人没有良心的。”
她气得大口喘息，蹲在地上捡纸条的手一直颤抖，一张纸反反复复地捡就是捡不起来。
她干脆不捡了，恶狠狠地在纸上踩了两脚，摔门出去了。
屋外风雪正盛，冷风冻得人发疼，所幸她现在气得一肚子火，也感受不到冷。
她回想起陆随轻蔑的、不以为然的眼神，只恨自己瞎了眼，恨不得现在再杀回去扇他两巴掌。
有什么从眼眶滑落，于自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掉了眼泪。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要有一个朋友，好不容易都要原谅他之前对陆萍萍出言不逊。
根本就没有误会，他和云阳一样高高在上，根本不会理解别人……
“对不起。”肩膀上被搭了一件热乎乎的棉服，陆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是陆萍萍的球迷吧，我之前还以为就是单纯蹭热度的。”
于自知道自己现在一说话就要掉眼泪，硬顶着就是不开口，拼命着忍着鼻酸。
“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她，我以前也这么叫过她。那个时候年纪小，中二病，觉得这样叫很酷，是我以己度人了。”
陆随的嗓音比以往都要温柔，他再一次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这个称号对于你应该有不一样的意义，抱歉。”
沉默良久，于自还是没有回应他。
“你去我那屋吧，外面很冷。雪下得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拍，我出去走走。”
“这个称号不是球迷起的，是官媒。”于自稍稍平复了心情，“她留洋归来的第一场比赛单场得分37，官媒说她是国际巨星，叫她戮神。那个时候她陷入很大的舆论风波，这篇文章一锤定音，戮神这个称呼也就这样传下来……”
“那个时候你才多大？”陆随没有看她，不想在两个人还有摩擦的时候看见她狼狈的一面。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二人的肩头，他说，“之前的事我会挑合适的时间正式向你解释。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你对我心存芥蒂是应当的。确实是我言行无状又先入为主。”
“好，我等你的解释。”于自擦干眼泪，尴尬道，“但是不要想我会原谅你。”
“现在能回去了吗？我的助理和你的助理在房间里如坐针毡。”
“你这话显得我无理取闹似的，谁的错？”
“我的。”
两个人又吵起来，陆随飞快地瞟了一眼于自。虽然眼睛和鼻头还是发红，但整体状态看起来没有问题，妆容也没有被破坏，想来不会影响下午的采访。
“不是说整个剧组吗？”
陆随以前没关心过这种问题，他不是男一号就是男二号，哪怕是客串，也因为知名度被硬拉着给剧组撑门面。
“是整个剧组啊。”导演掰着手指头数，女一、女二、女三念了个遍。
“于自。”陆随懒得废话，“她的角色也很重要，云阳心里云溪……”
他突然卡壳了，云溪和云阳的故事是独属于于自和陆随两个人的童话。
剧本里，云溪不过是用完则弃的小小配角，云阳对她的感情浅得不如一个雨后在太阳下暴晒的水坑。
“算了。”他摆摆手，“没事了。”
“你咋了？被人甩了？”陆随的化妆室里，于自正对着他的剧本逐字斟酌。
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无论什么角色她都想去了解、去倾听。
云阳对自己青梅竹马的太师之女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愫呢？秦如玉嚣张跋扈，抽得他身上血肉模糊，后来与他彼此纠缠、难舍难分，又是怎样的体会？
陆随的剧本上也有字，不过就是简单的几句话，比如第一次遇见秦如玉，剧本上说她站在猎猎寒风中，一身银白铠甲，相貌堂堂，剑眉星目，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陆随在旁边写，“原著云阳小时见过宫妃伪装侍卫勾引父皇，可以怀疑秦如玉是否是女儿身。”
“后面不是说你偶然间偷看到她洗澡才知道她是女的吗？”
“不影响。”陆随没心思讨论这些，他心烦意乱地打开手机，突然看见有于自的热搜词条。
《相逢》剧组的演员粉丝集体到于自的微博评论区团建，让资源咖、整容女于自滚出内娱。
陆随眉心一跳，内赞最高的排头兵就是他的大粉，头像上还是明晃晃的他的剧照。
“我天呢。”他喃喃自语，“骂得也太难听了。”
“谁啊？谁骂你？让我高兴高兴！”于自乐呵呵地凑过来，一看是自己微博评论区，立马捂着眼逃窜到三米开外。
“拿远点，谢谢。”
“你不看恶评吗？”陆随心里稍有慰藉。
“我有病啊？追着看人家骂我。”于自顿了一下，在朱小年疑惑的目光中又道，“好吧。有时候会看。这两天他们骂太狠了，就不看了。”
“公司也不帮你发声明吗？你经纪人呢？”
于自摇摇头没说话。
“谢长安呢？他干什么吃的？还有说你倒贴早早同居的，谁在恶意造谣？”
“你粉丝。”于自斜了他一眼。
陆随一噎，“也不全是我粉丝。”
“当然，我逗你玩呢。你粉丝一般不骂我这个，骂我见风使舵捧高踩低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相比之下非常非常文雅了。”
“对不起。”
“干嘛？”于自挠挠头，“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要不是那个视频，我也进不了娱乐圈。”
采访的时间到了，外面有人敲门，于自朝外面努努嘴，示意陆随快去。
屋里空调开得很高，朱小年坐在于自身边玩手机，没过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靠在于自肩膀上睡着了。
于自扶着椅子把手往后移，拿了个靠枕放在怀里，让朱小年倚着靠枕，自己的下巴轻轻搭在她身上，阖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一觉睡到五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陆随和王鹏飞还没回来，朱小年的嘴微微张着，口水滴到抱枕上。
于自轻轻托着她的下巴把她嘴合上，过一阵子又张开了。
“妈呀，永动机。”于自觉得好玩，乐此不疲地帮她闭嘴。
朱小年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一个古装美女对自己温柔浅笑，还以为穿越了，一下子坐得笔直，把于自上半身撞得往后一仰。
“姐！！！”
在朱小年欲哭无泪的眼神中，于自单手捂着下巴，安慰道，“没事，没装假体，歪不了。”
门外传来争吵声，于自蹑手蹑脚地蹲在门口偷听，热情招呼朱小年一起来蹲墙角。
“我关注她又怎么了？我只问你，你有没有推波助澜？”
“不可能。我为什么要删？我没有义务好好引导粉丝吗？”
“我被骂我活该，我应得的。”
于自心里升起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朱小年早已打开手机，微博热搜第一，赫然是“陆随关注了于自”“陆随发文”。
于自颤抖着点开词条，当事人陆随的博文赫然在目，“亲爱的朋友们，恳请大家不要因为我犯下的错误再次伤害不该伤害的人。我和于老师在剧组相处融洽，之前的事情也已经取得和解。非常理解大家为我鸣不平的心情，但事情是我有错在先。感谢大家的理解，请多多支持《相逢》，支持云阳。”
陆随一推门，两双震惊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怎么敢的？”于自问他，“你疯了吗？你粉丝该怎么想啊？为你冲锋陷阵这么久，你一句轻飘飘地取得和解就算了？”
“你这人真有意思，那我怎么做？”陆随刚和经纪人秦鸣大吵一架，这阵子气血上涌，态度也不是很好。
“欸，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粉丝肯定要遭殃了，一定有对家和路人骂他们多管闲事热脸贴冷屁股…”
陆随的口气软了下来，“这件事情错都在我，我不能让大家一错再错。粉丝基数大，多引导也是应该的。”
“这倒是。”于自唉声叹气，“问题骂的是我，这都不算粉丝互掐有辱斯文，算正义讨伐替天行道。”
“跟是谁没关系，和对错有关。”
“这不是云阳的词吗？”于自摇摇头抛开那些想法，刚要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一把倒在朱小年身上。
“姐，你骨头把我咯死了。”因为在室内，朱小年只穿了薄薄一层毛衣，于自硬邦邦的骨头咯得她锁骨隐隐作痛。
于自为了表现出云溪吃不饱穿不暖天天被虐待的情况，前前后后减了快有十几斤。外面拍戏风一大，就要紧赶慢赶跑回来，不然真的可能被吹走。
“马上当皇妃了，别再瘦了。”陆随紧紧皱着眉，“这太影响健康了。”
“你演《鲈鱼少年》的时候不是才103斤吗？瘦得剥了皮就剩骨头。”
屋里静悄悄的，朱小年困惑地看着于自，“什么《鲈鱼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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