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洞口的杂草被层层剥开。霎时而来的亮光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阳光很刺眼,像利刃划伤久居黑暗中的人。
陈礼举起手挡在眼前。她将视线落在泛着白光的洞口,视角前端的手析出道道重影,洞口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同志,你们里面有几个人呐?”洞口背光站着一些人。说话的是位女性,语气柔和还带有特别的地方口音。
没有人回答,她等来许久的寂静。
她再次出声:“还请同志们放心,我们是民间组织工农联盟军,是工人和农民组织起来的队伍。我们是来保卫所有百姓的!”
陈礼的眼睛亮了亮,颓靡的精气神也一下就上来了。她到底是穿越过来的人,哪一方是胜利者她门清的很。
可惜回应女子的依旧是漫长的寂静。
“老乡……我娘在里面吗?”匆忙的脚步踏着野草落枝噼里啪啦莽撞地闯入这片寂静之地。还未见到身影就听男子从远处喘着粗气说道。
说完话后他才突然出现在洞口的阳光里。男子努力压制自己的喘息,肩膀、胸膛的起伏才不至于太过强烈。他捏起沾满尘土的袖口匆匆擦去布在额前细密的汗珠。
临近洞口的人上下打量他的样貌,心中不由一惊:“你娘……多大年纪了?穿什么衣裳?长什么样?头发……是黑是白?”
问得这般仔细,尤是问这头发……坐在洞里的人们一头雾水也摸不清是个什么情况,不由好奇又仓皇克制住自己攀升而上的好奇心。
“我娘……”陈礼看不清男子的模样,只见漆黑的身形焦急的在身前比划,“约摸这么高……衣裳穿的是红色的,发灰,裤子是灰色的……年纪七十有六,头发基本都白了……”
男子声音嘹亮,一字不差落入众人耳朵。洞内的人却因他这一番言语面面相觑起来。男子眼瞧气氛变得复杂,低垂眼眸,语速又是放慢又是放轻,声音里尽是难掩的落寞:“……可是……不在?”
他悲怜的近似跪遍天地神佛,虔诚地乞求神明予他与母重逢的机会。处在洞口的人不忍地撇过头不再看他,重重叹了一声气:“是有一位……在里面……你自己去看看是不是你母亲吧。”
他的喜悦攀上心头,情不自禁就将脚向洞里迈进,甚至未听那人说完话:“多谢你,老乡!”
他步履匆匆,差不多走到陈礼面前时有人喊住他:“到了!老妇人就在这,不必再往前了。”
他刹住脚步。陈礼这时才依稀看见男子的模样。他不年轻,他的脸上有似沟壑又似车辙的皱纹;他的眼睛明亮而坚毅,仔细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他蹙起眉头,坚毅的眼神转而由疑惑暂代,停顿的脚想再往前迈进。却又被人叫住:“不必再往前了……”
声音由强变弱,像没找到母亲时悲伤的他……
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终于将视线落在鼓鼓的草席上。
脑海里白茫茫一片。那一瞬间他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来到这……那一瞬,他的世界里似乎变为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雪地上只有他和那鼓鼓的草席。呼吸停滞。他觉得自己晕乎乎的,胸膛和肩膀比他跑来时起伏的更加剧烈。他环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和他对视,哪怕有人看见了他的眼睛,也迅速错开,好像他是一个妖怪,被他看见,他就会吃了他们一样。
他迷起难受的眼睛。他缓慢蹲下直到与草席齐平。他虔诚地用剧烈颤抖的手一点、一点掀起草席。
熟悉的脸没有如他所想出现在眼中,同时他也没有看到陌生的脸。老妇人屈起腿,手放在膝盖上,脸埋在臂弯里,蜷缩着依在冰冷的石面。
“滋啦——”
橙黄的光芒在他身侧亮起来。
他看见了熟悉的手,那双他曾见过千千万万次的手,哪怕只凭借老年斑他也能准确认出的手……
暗红的蜡烛上橙黄的火苗在愉快地跳舞。光芒靠近他,同样也靠近了老妇人。
老妇人的手在摇曳的火光中被一双温暖的、宽大有力量的手轻柔握住。
那双他曾见过千千万万次的手现下是多么的冰冷,熟悉又陌生——他慢慢把额头靠在了妈妈的手背上。
洞内万籁俱静,洞外也悄然无声。
在这样好的天气里,
“娘——”他撕心裂肺地吼叫,像猛兽濒临死亡的哀嚎,“娘——”
四面八方的回音席卷而来。林中的鸟儿纷纷惊叫着四处乱飞,树叶随之舞动簌簌作响。
“……娘……”用尽力气喊出之后,他的声音嘶哑刺耳,像破旧的乐器,“能不能……不要离开儿……”
在这样好的天气里,阳光温柔地洒落,天空湛蓝,云朵轻盈,美的如同画里的场景。哀伤与忧愁却片刻也未曾放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土壤里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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