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五百年来我总在在扮演那个贱人,他却总说不像。
我气笑了,看着铜镜中素衣的女子,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贱人,死都不让我好过。
不过你们这对狗男女也应该很快就能相见了。我摸了摸染满的蔻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走到摇篮边,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肌肤极白带着淡淡的红晕,扑闪着葡萄般的眼睛看着我。我戳了戳他的腮帮子,软乎乎的。
小婴儿什么都不会,只会在那吐口水。我甩了甩小崽子咧嘴后流出的口水,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染满蔻丹的指甲。
「抱下去吧。」
白白嫩嫩的小婴儿伸手想要拽住我的衣袖,可惜手太短,只能在半空中挥舞几下。
我懒洋洋地倚在贵妃榻上,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偷偷用手里的绒扇掩笑,真是没有遗传我半点,也不知道像谁。
刚摆好晚膳,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恭迎帝君。」我微微向他低头行礼,纵使我行过千次万次礼,在心里却从未高看他一眼,只觉得无比恶心。
「免礼。」
我抿住唇,缓缓抬头看向他。比起记忆中的面容多了几分成熟。那孩子的眉眼与他极为相似,都有一抹不落凡尘的贵气。
只见鹤戾薄唇勾起,上前多走了几步,看着我的眉眼出神。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而是她。
我故意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或许更能讨他欢心。不知从何时起,曾经藐视众人,不可一世的帝姬也要这样苟且偷生。似乎所有的傲气与骨气全在那一晚缠绵散尽……
那些日夜被折磨的记忆反复在脑海掠过,身体里的肌肉在不自觉的战栗。
他忽然抬手扫了扫额头的碎发,将其压在耳后,淡淡的茉莉花香涌入我的鼻腔。他在我耳边轻声喊道:「姒禾。」
我没有反应过来,他便捏起我的下颌,凤眸微眯,深不可测:「你可是怕了我?」
下颌被他捏的生疼,我抬手捉起桌子上的一只茶杯狠狠砸在他脚下,碎瓷啪的一声炸开。
鹤戾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我甩了甩衣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风景。这么多年还是会被他气到一秒破功,他总说我不像她,看来也不无道理。
他遣散了侍从,轻轻走到我身后,用臂弯紧紧勒住我的腰肢,他的头靠在我的脖颈上,若有若无的气息扰乱我的思绪。
他忽然开口:「慎儿,可还闹你?」
「他很乖,不像你。」想起流口水的蠢样,我忍俊不禁。
鹤戾闻言笑容绽开,「姒儿,那孩子像极了我。」
我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竟因一句戏言,第二天他便让一位幻镜师将我与慎儿的容貌一一收录其中记入史册,我自然是不愿。倘若记录于妖族史册,只怕我那列祖列宗都会从地下气起来找我。
我机智地用易容术将真实容貌隐去,甚至不惜丑化自己,给鹤戾蒙羞。
幻镜师幻想破灭,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倒是戏谑看着他,没错,你们的妖王审美就是我这样的。
突然,鹤戾推门而入,将幻镜展开,眼眸里闪着一丝阴郁。
幻镜师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垂头于地面。
鹤戾看了我一眼,平日里阴郁霸道的妖帝此刻凤眸柔软,手指轻抚镜面,像是描摹什么轮廓一般,嘴里喃喃道:「慎儿这孩子,确实像我。赏!」
随后,只见他手掌一拂,我竟于镜中瞥见少女醉倒在少年怀中,那少女与我有几分相似。只是眉间有颗红痣衬得少女清丽的面容恍如堕妖般妖媚。
那幻镜师愣了愣,像是窥见了什么,连忙将身子拜倒,微微颤抖。
「她美极了,你觉得呢?」像是闲聊一般,嗓音含笑,带着几分炫耀。
他爱惜的用本命魂器将幻镜封存,那里面似乎还有统领妖界的万妖令。
他在没有听到他希望得到的答案后,挥了挥衣袖,华贵的衣袍随之摆动,一位幻镜师就此陨落。他高大的身影被门外的天光拖着老长,最终消失在天光中。
5
「他想的挺美,这孩子明明像我。」白衣男子拎着一坛酒,出现在殿中。
「你是真不怕被鹤戾捉奸?」我顺手接过他手里的酒坛。
「呵,若不是顾全大局,他早就该死。」男子抬起下颌微微一哼。
我听闻此话,噗嗤一笑。「你真乃奸夫之中豪杰。」说着,拨开他带来的酒,清冽醇香萦绕在鼻尖。
他拿起我倒的酒一饮而尽。
我用指腹碾磨着酒杯,看着杯上的纹路失笑道:「不过,他确实快死了。」
他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忽然开口道:「你要回到仙界?」
我扯了扯唇,抿了一口杯中酒。「你我当初说好事成之后,我助你登上妖帝之位。而你要乖乖放我走。」
他叩了叩玉杯,眸色暗暗,看不透在想什么。在他身上我似乎再也看不见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了。
其实那晚,令我惊艳的不是一片梅林,而是转头看见的折梅少年。一袭白袍,眉如远山,目若寒星,肤色莹白,俊俏极了。
那一瞬,我仿佛看见日月星辰向我呼啸而来,我屏住呼吸,不敢惊扰半分。
「你给的药,我都乖乖让他吃了。」我起身将双手圈住他的腰,在他耳畔呢喃:「怎么,你不高兴吗?」
「你明明知道我无意那位置。我所做的一切……」他清冽的嗓音宛如高山上的冷泉清冷低沉。
我看着他粉红色的耳朵,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为了我?你别忘了,他是你亲哥哥。我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四海八荒受人敬仰的神医为我杀人。」
「不要打着爱我之名,来掩饰自己的野心。鹤离你变了,不是吗?」
他身体一僵,嘴里喃喃:「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吗?当初你害死我腹中与他的孩儿,不就是为了以后好顺理成章的继承吗?」你可知,我曾经也期待过他的出生。
那段时间我疯疯癫癫,你捧着我的脸,跪在我面前,承诺会给我一个孩子,后来你做到了。但却我更加痛苦,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我只是你们兄弟相互撕扯的玩具?
等到慎儿出生后,我看着这孩子竟有些可笑。笑到最后,不知笑的是这可怜的孩子,还是自己,忽然一滴泪从眼角划过。
那时我便下定决心,我不要依附于任何人。我要你成为我手里的一把刀。我要让这谪仙般的人染上尘埃,我要让你为我所用。
于是,我学会了说那些骗你的话。
「鹤离,我恨他,他毁了我,他彻彻底底毁了我。你知不知道我心悦你。只要你登上那个位子。」
「鹤离,当初你折梅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鹤离,在这里,只有你对禾儿最好。」
「鹤离,鹤离,我的鹤离。等他死了,我们厮守一辈子。」
「快看,看看我们的孩子多像你。」
……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这令我作呕的地方啊。
6
殿外不知何时响起幽幽丝竹声,携着清风推开窗门引得沉香袅袅飘散。
半睡半醒的的我立起身来,看着远处的房檐上的鹤离。
短暂的沉寂后,那人他踏月而来。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拥着里衣冷脸与他对峙。
自那天闹翻以后,从初夏到深秋已有百天未见。他静静地站了许久,钻入的夜风吹拂他的散发,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沉默下去,可他忽然开口:「禾儿,许久未见,我甚是想念你。」
我撇开脸,不去看他泛红的眼角,脆弱又娇媚的神情。
「禾儿,你看看我。」清亮的嗓音如梅中雪一般干净。
他拉过我的手,席地而坐,将头趴在我的腿上。散落的青丝于月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华,衣着凌乱,眉眸中光芒暗淡,迷茫又清艳。
接着他又把手拉到他的胸口摁了摁,「我这里全是你。」
「我竟不知道,本君的弟弟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鹤戾一脚踹开了殿门。面色阴冷地走到我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攥住我的手。
鹤戾挥了挥手,让侍卫都退下。眉宇间浮现一丝阴翳,「弟弟,可否松开你嫂子的手?」
鹤离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来人,从今天起鹤离幽禁于长明宫,没有我的允许,永生永世不得出来。」
我看着他被押走,看着他跌入淤泥。
鹤戾上前一步紧紧搂住我的腰肢不放,「不知这样你可还满意?」
我满意地笑了笑,「当然。」
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将鹤离布下的结界撤掉,引你过来。
鹤戾反手将她扣住,压在床上,微红的双目盯着我,「姒儿,我该怎么惩罚你?」他狠狠地咬向我的锁骨,随手解开自己玉带衣袍,环佩香囊一并扔在塌下,一寸一寸巡视着自己的领土。
……
窗外渐渐亮起,暧昧的气息仍萦绕在殿中。
男子目光温柔的看着昏睡过去的女子,将两人的青丝系在一起,打成发结,然后割下放在本命魂器中。
「姒儿,愿你我永结同心,用不分离。」
他轻轻吻在女子的额头上,眼中笑意淡去。「即使我不是男主,我都要让你永远记住我,哪怕是恨我。」
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竟然给我下春药,天天缠着我,与我夜夜笙歌。
但我清楚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所以我忍受着他的一切胡作非为。
我像没有骨头般地躺在他怀里看着桌子上精心准备的各色菜肴,今天的药量应该够了。
「多吃点,你都瘦了。」我拿起筷子加了块红烧肉放入他碗里。
他嘴角的笑意怎么也下不去,盯着我的肚子,「要是再有一个女儿就好了。」
我撇了撇嘴,「你想的挺美。一个慎儿还不够?」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他对我有情,但每次那留恋的眼神又在真实地告诉是我自作多情。
又过了几天,突然传来鹤戾病重的消息。
我十分惊讶,按照计划明明应该是半个月后发作,怎么会提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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