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岛

既要回飞花岛,那就得出城。眼下城门已下钥,要出去只有另寻他路。

江遇雪带着神秘人来到一城墙边,指着墙上一狗洞焦急地说道:“快快快,从这儿钻出去!”

神秘人无语地盯着她,身子未动。

江遇雪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是在疑惑自己为何要带他出城,解释道:“那少年不知还会不会追来,他还有没有同伙也未可知。待在城里不安全,你的毒也需要尽快找人解。我带你去找我叔伯,他会些医术,可解你身上的毒。”

神秘人还是未动,似在犹豫。江遇雪见状说道:“当然,如果你有其他可去之处,也可以说来听听。”

那人想了想,最终像是认命一般,伏下身子从狗洞钻了出去。江遇雪紧随其后。

江遇雪携着神秘人一路轻功飞奔过去,俩人来到了距离京州城五公里外的南玉江边。江遇雪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追来,松了一口气。

她一边取下帷帽一边说道:“应该已经安全了。魏公子,你也可以把面纱摘下来了。”

神秘人微微一怔。

其实早在他出现在胡同的那一霎那,江遇雪便已认出他来。第一次见面他便是这身装扮,再加上他的身手,和那双眼睛,她怎么可能会不认得?

魏浔摘下了脸上的黑纱。只见方才被少年伤到的地方,还在微微渗着血。

虽然有很多疑惑想要问他,但眼下还不是时候。江遇雪伸手就要去扒他的衣襟。魏浔一惊,蓦地抓住她的手,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让我看看你肩上的伤。那箭上不知是何毒,我随身带着点药,看能否先缓解一下毒性。”江遇雪解释道。

魏浔闻言,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放开了手。江遇雪将他上身的衣服半脱下来,露出整个肩膀和胸膛。待看清他的身体后,江遇雪倒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张,竟呆愣了一会儿。

她吃惊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方才所受的伤,而是看见魏浔的身上,竟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些伤痕如同枯败的树枝,一直延伸到衣襟深处。

江遇雪知道魏浔曾在边关待过几年。既上战场,免不了刀剑无眼。但这些却不像刀剑所致,而更像是鞭伤。它们深深浅浅,有的旧伤上还叠加着不止一道新的伤痕,应是多年日日夜夜累计而来。

她抬眼看向魏浔。却见他神色淡淡,正望着远方墨色的江面。

还是先解毒要紧。她回过神来,见他右半边身子皆已泛青,触之无感,已然麻痹状态。江遇雪凑上肩膀处的伤口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沾下伤口边缘的血迹闻了闻。

居然是见血封喉!

江遇雪当即就要把嘴凑上去,被魏浔用手挡住了脑袋:“你干什么?”

“我给你把毒吸出来。这箭上是见血封喉,虽没射中心脏,但若留在体内恐怕会继续蔓延全身,不吸出来可能会危及性命。”

魏浔未语,随即沉声道:“不用。”

江遇雪神色一凛,说道:“魏浔,今日虽不知你为何救我,但既救了我,我就不会让你因我而死。”说完,不等他反对,便凑上伤口吸了起来。

右肩上突然传来的温润触感和丝丝因为吸吮引起的刺痛,让魏浔不觉浑身一震。其实他方才想说的是,在他中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中了见血封喉。将见血封喉涂于箭端,这是一些杀手常用的伎俩。所以他当即点了身上几个穴位。只要十二个时辰内及时解毒,这毒药便不会伤及性命。

但见江遇雪方才认真的模样,以及眼下近在咫尺的、正埋在他右肩上软香的脸庞,他便什么也不想说了。

温热的呼吸从耳边拂过,魏浔突然感到喉咙有些发紧,手心也开始微微出汗。他怕眼前之人发现他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深呼了一口气,赶紧把脸别到了另一边。

不过那人儿倒并未察觉。将毒彻底吸干净后,江遇雪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方才她只取了一半对着少年洒了出去,剩下的便可用来止血。

她一边把药粉往他伤口上涂抹一边絮絮地说:“这药是我母亲研制的。我小时候顽皮,总是弄得身上到处是伤。她便专门制了这药让我随身带着。这药不仅止血止痛,也有些微的解毒功效。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让伤口恢复如初,不留一点疤痕。”

江遇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魏浔说这些。大约是因为突然反应过来方才有些过于亲密,便说些话来掩饰尴尬。

魏浔沉默地听着,目光轻轻地落在她的耳后,眼底泛出细微波澜。

肩上都抹好之后,江遇雪又掰过他的左手。方才为了挡剑,他可是徒手握住那剑柄的。果然,手上的伤口也极深。她仔细地上好了药,又拿出一块手帕来包扎好。

魏浔一动不动,任由她摆布。

待伤口全部都处理好,江遇雪在江边找到一条船。她拿起船橹站了上去,对着岸边的魏浔说道:“上来啊。”

夜色如墨,洒下点点星光。魏浔看着眼前站在船上的少女,她的眼眸清澈明亮。方才他躲在暗处,眼见那少年给了她一掌,应伤的不轻。此刻她却撑着船橹似无事人一般。他不禁想,就算方才未出手相救,恐怕这位顽强的少女也能想办法甩掉那二人。

见他待在原地不动,那少女有些失了耐心,拿起船橹往船底板上杵了几下,发出“噔噔”的声音催促他。

就是性子急了点儿。魏浔心里想着,移步走上了船。

江遇雪支起船橹,往岸上一撑,船身没入水中。已是深夜,江面上只有些许凉风,吹送着小船,往夜色深处驶去。

江遇雪一边划着船,一边沉思。她猜想宫中的两名侍女已经被发现了,有人便顺藤摸瓜找到了玉皇庙。这主使者必定是宫中之人,又权势滔天能杀了张太妃,又对恒王现世的传言如此在意,恐怕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那就是李太后。

江遇雪对李太后的了解皆来自兄长亦或是坊间传闻。听说她出身低微,但容貌生的极好,一入宫便得成宣帝宠爱,是成宣帝生前最宠爱的妃子。可惜的是,她一直未有身孕。太医院各种名贵的补药源源不断地送去她宫里,也无济于事。

后来,慎妃因病去世,她便抚养了慎妃之子,即当今圣上。但这皇帝时泛痴症,登基之事被群臣反对。最终还是在魏贺言的力压之下,才顺利登上皇位。

一个痴傻天子如何理政?所以这真正掌握权力的人,当然是背后的李太后。

而当年,恒王带兵意图逼宫又是被魏贺言所剿灭。魏家与李太后自是利益捆绑。现在听说恒王没死,她当然忌惮。

好在她今日带着帷帽,未被看到面容。否则若牵扯出扶柳轩和百草堂,后果不堪设想。只是,魏浔又为何出现在那里?他一身黑衣装扮,像是有备而来。他与她不过数面之缘,他又为何会救她?

江遇雪只觉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楚。她转过脸去看魏浔。此刻他正抱着双臂侧身坐在船尾。长睫掩眸,似乎是睡着了。

江风吹拂着他额前几缕头发,显得他的身影有些落寞。江遇雪见他眉心微蹙,不知是否是梦见了什么。她收回目光,长呼一下吐出胸口那团闷气,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眼前突现一山峰将水面一分为二。左面宽阔右面狭窄。江遇雪船头一转,往右划去。这里水面宽度大约两三丈,左右皆是峭壁。其间树影森森,不时还有动物啸叫,倒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又驶了大约半个时辰,江水便被前方的山峰拦截。只见尽头处有一矮小山洞。那山洞宽度只能容下一个船身,高度也只容一人站立,像是专门开凿。被拦截的江水皆往洞中流去。江遇雪将船划至山洞门口,便收了船橹,坐了下来。

“魏公子,坐好了。”她提醒道。

洞口急速的水流拖着船身往里移动。蓦地,流速加快,船速也跟着快起来。原来这山洞里的地势竟是倾斜的。船顺流而下,驶出十丈有余,便从山峰的另一面出去了。

出洞之后,前方豁然开朗。只见四面山峰环绕,簇拥着中心一汪江水,水面上有一小岛,上有灯光映缀。竟有人住在此处。

魏浔进山洞前便醒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也觉得有些奇异。

江遇雪拿起船橹站了起来,从脖颈上取下一节小小的骨哨吹了几声。哨音清透,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岛的上方出现一光点,正在缓慢向下移动。

江遇雪往小岛划去。那光点已经停在了岸边。待近些了魏浔才看清,原来是一老者正提着灯笼站在那里。老者身后是蜿蜒的石梯,石梯之上,竟矗立着一座偌大的山庄。

山庄门口,有一楹联。右书:明月庄中得静趣,左书:飞花岛上自风流。横批:怡然自得。

魏浔眼见此情此景,竟如到了世外桃源。

船身抵岸。江遇雪和魏浔下了船。老者提着灯笼过来,有些讶异地问:“小雪,怎么这个时辰回来?”

“五爷,叔伯在哪里?”江遇雪问。

“在书房。方才我俩正在下棋,听见你的哨音,便赶下来接你了。”

事不宜迟,得赶紧让叔伯帮忙解毒。江遇雪扶着魏浔,便往山庄内走去。

五爷打量了一眼旁边的魏浔。见他目光明锐,一身夜行衣装扮,脸上和身上都带着血,不免警惕。但他未置一词,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带着二人回了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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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雪
连载中姜来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