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桉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我不恨任何一个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怪你们,真的。我反而很感谢你们,让我有一个可以停靠的避风港。”
宋清风望着她,眼底翻涌着心疼,抬起手想替她捋顺被吹乱的碎发,指尖却在半空顿住。
他总觉得,自己早已没了这个资格。
“桉桉,对不起。”
岑桉摇了摇头,淡笑一声:“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会苦尽甘来的。
两人又在阳台站了会,宋清风吃了药后回房补觉,岑桉独自一人在阳台里摆弄着盆栽。
许久没回来,这盆茉莉花已经悄然绽放,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怎么了,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吗?那天一群要债的跑到你们家去,大家伙可都看到了。”楼下突然传来尖锐的女声。
“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能拿出二十万?这不是出卖身体了是什么?指不定在外面做什么勾当呢!”
岑桉蹙了蹙眉,踮脚往外看一眼,楼下,几个邻居气势汹汹的指着于女士骂。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闺女!”于女士声音发颤,手里拎着的菜篮子都在抖动。
“你闺女?她是你闺女吗?”那胖妇人嗤笑一声,声音更加刻薄,“我要是你,我就离她远远的,这种丢人现眼的家伙……”
她话音未落,于女士猛地将手里的菜朝她砸了过去,整个人像头发怒的母狮般扑上去撕扯她的头发:“我叫你胡说!我叫你污蔑我女儿!”
场面瞬间大乱。
岑桉冲下楼时,只见于女士和那胖妇人扭打在一起,周围人拉都拉不开。
于女士平日里温婉的脸上此刻尽是狠厉,指甲在对方脸上划出红痕。
“妈!”岑桉惊呼着冲进人群,想要拉开于女士,那胖妇人的手死死的抓着于女士的头发不肯松开。
岑桉咬了咬牙,眉心紧蹙,扬手抓住胖妇人的手,狠狠一拧。
她当即大叫一声,手上立马松了劲。
岑桉顺势将于女士拉到一旁,握住她的手焦急地上下检查着:“妈,你有没有事?”
于女士摇摇头,嘴唇还在发抖。
那胖妇人揉着手腕,见来了帮手,嘴上骂得更加难听:“怎么,我说中你们痛处了?狗急跳墙了是吧!不是卖身哪来的钱?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
于女士浑身发抖,抄起地上的白菜就要砸过去,被岑桉死死抱住。
“妈,你别这样……”岑桉的声音有些发抖。
“听见没有?她自己都心虚了!”胖妇人得意地整理着被抓乱的头发。
岑桉猛地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人,一字一句道:“我拦着我妈,是因为你们不值得她出手,至于你——”
她冷笑一声,平日里那双温顺的眸子,变得有些锐利,她冷冷地扫过在场每一个看热闹的人。
“你们不是想知道二十万哪来的吗?好,我告诉你们。”
岑桉挺直脊背,字字清晰:“那是我凭自己的本事赚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你们,整天嚼舌根的样子,才真叫人恶心。”
“啧啧啧,”有人跳出来帮腔,一举一动里满是讥讽,“是啊,你是凭自己的本事啊,我们没说错啊。我们再恶心也不会为了点钱出卖身体,真是有妈生没妈教的野孩子。”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岑桉一直努力维持的镇定。
“谁说她没有妈了!”于女士几近嘶吼,冲出来岑桉护在身后:“你没听到她喊我妈吗?她就是我的女儿,她从小乖巧懂事,我的女儿我了解,她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
岑桉鼻头一酸,喉头也跟着发涩。
“有没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于女士还想争辩,岑桉紧紧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摇了摇头:“妈,我们不和他们争了,我们回家。”
她拉着母亲离开,临走前,淡淡的扔下了一句话:“你们都是有儿女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其他人的儿女,还是给他们留点口德吧,以免遭报应。”
说完,也不管他们的反应上了楼。
于女士心疼的抱着岑桉:“对不起,孩子,真的对不起,我让你受太多委屈了,我真的没脸见你妈妈。”
“妈,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岑桉深吸一口气,安抚她:“新年一过,我们就搬家好不好?我们不住这里了。”
“好,都听你的。”于女士抹着眼泪点头。
安抚好于女士,岑桉回到房间,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楼下的争吵声仿佛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需要一点声音,一点能将她从这令人窒息的现实中剥离的声音。
她拿过新手机,翻开通讯录,其他人的号码都没来得及存,她拨通了那唯一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陆淮洲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和慵懒。
好像刚睡醒。
岑桉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听筒里传来他的鼻息声,紧接着的是布料摩擦的声音,他像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了?”
岑桉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鼻尖蹭到布料,上面还残留着家里常用的洗衣液味道,却让她莫名感到一丝孤单。
“没怎么,”她声音闷闷的,有些笨拙,“就是……有点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回家受委屈了?”
“没有。”仅剩的那点自尊心,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
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没有秘密。
岑桉陷入了一种纠结的境地,她既不想让陆淮洲知道自己的境界,又想从他这里寻求安慰。
她叹了口气,忽然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点也不像她。
“桉桉。”他唤她,声音沉静下来。
“嗯?”
“撒谎是小狗。”
他语气里的戏谑让岑桉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点,甚至生出一点委屈的娇嗔:“你才是小狗。”
“我又没撒谎。”他理直气壮。
岑桉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语速加快了些:“陆淮洲,过完年,我早点回北京,你来接我好不好?”
“这么娇气?要我亲自接?”他语调上扬,像是轻哄,又像是逗弄。
“可以吗?”
“行儿。”他答应得干脆,带着京片子特有的爽快劲儿:“开心了吗?”
一丝笑意终于染上岑桉的嘴角,她握着手机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一点点吧。”
“新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岑桉摇了摇头,尽管他看不见:“就想早点见到你,没了。”
陆淮洲低声笑了,用那口好听的京腔逗她:“你这姑娘,真好哄。”
这个年,岑桉过得并不怎么开心。
吃完年夜饭,于女士早早的歇下了,只剩岑桉和宋清风两人在阳台站着。
窗外,烟花在夜空炸开,楼下传来小孩追闹的笑声,衬得两人间的沉默格外明显。
“学医累吗?”宋清风先开了口,目光落在远处的光点上。
“还好。”岑桉轻轻应着,又反过来问:“你呢?学校里学生没折磨你吧?”
“还行。”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又问:“桉桉,你开心吗?”
岑桉停顿了一会,回忆起了独自一人在北京的日子。每日两点一线,平平淡淡的过着,情绪都像被磨平了棱角,谈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
直到陆淮洲撞进她的生活,一切才像被泼了颜料的画布,开始变得丰富多彩。
她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眼底的黄,唇角不自觉弯起:“挺开心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出话都轻飘飘的,谁都没戳破那份心照不宣的违心。
岑桉望着烟花,忽然想起好几年前。
宋先生还在的时候,家里日子宽裕,他们有谈天阔地的资本。可以畅所欲言,谈天谈地,聊人生,聊未来,聊梦想。
她记得,宋清风那时总说想考警校。
是从几岁开始?十四岁?还是十五岁?
而她呢,从四岁开始就被妈妈送去了学习舞蹈,连舞蹈老师都夸她是个跳舞的好胚子。
她曾扬言,说要站到最大的舞台上,让所有人都看见她,要所有人为她鼓掌,为她喝彩。
可命运偏不遂人愿。
那个意气风发,说要考警校的少年,如今困在学校里当老师。
而她也放下了脱下了舞蹈服,穿起了白大褂。
后悔吗?
岑桉在心里问自己,答案依旧是不。
她从不为自己选的路后悔。
她时常想,为什么人要为自己做的选择后悔?那不是在欺负曾经的自己吗?
她想好好爱自己,她不能欺负自己。
年初四的时候,岑桉和宋清风两人一块去找了新的住处,在大桥南路,房租价格偏高一些,但环境比现在要好很多,交通也很便利。
综合考量了一番,三人决定租下来。
初六一早,三人就忙着搬新家。
岑桉抱着个装着零碎物件的纸箱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纪明月手里拎着袋垃圾,看见她时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惊讶:“岑桉?你怎么在这儿?”
她目光扫过她怀里抱着的纸箱,又追问,“你这是……搬家呀?”
岑桉笑着点头:“对,刚搬过来,就在楼上。”
“这么巧!”纪明月立刻笑起来,“我也住三楼!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啦!”
她扔完垃圾,没急着回家,反倒折回来帮着搬行李,格外热心。
于女士看她跑前跑后的,心里过意不去,拉着她的手客气道:“谢谢你啊小姑娘,辛苦你了!要不一块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不用啦阿姨,”纪明月摆了摆手,“我爸已经做好饭等着我了。你们刚搬进来还得收拾,我就不添乱啦!我住对门,以后有空我常来串门!”
“好呀好呀!”于女士笑得眉眼都弯了。
纪明月的目光悄悄扫过一旁正默默归置家具的宋清风,又转回来拉着岑桉的手腕,把她引到门口,压低声音,带着点小神秘问:“岑桉,屋里那个男生是谁呀?是你哥哥吗?”
岑桉点点头:“是我哥。怎么了?”
“他长得也太帅了吧!”纪明月的声音里藏不住惊叹,“长得好像《天龙八部》里面的那个段誉!”
岑桉一顿,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她还以为纪明月有什么要紧事跟她说呢。
她看向屋里头正在整理桌子的宋清风,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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