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童看着手机，一脸无奈。屏幕上是严老师的回复：
“我打听了，齐东项目暂停接收实习生了。不过有个不错的新项目，闽东沿海宋代沉船遗址，也是国家一级考古项目。”
江童失望地回了个“好”，手机一扔，将自己摔到枕头上，稍显绝望地闭了闭眼。
几分钟后，手机震了震，白乔的消息弹了出来。
“有兴趣给我当几分钟顾问吗？”
江童勾了勾嘴角：“什么阴谋？”
“骗你出来吃饭。”
“那我吃火锅！”
“这么热的天……”
“那也吃！”
“走！”
氤氲的热气蒸得江童脸蛋红扑扑的，接连折在齐东汉墓上的阴霾仿佛随着水汽一起升腾、蒸发，最后消失在火锅店嘈杂的谈笑声中。
她拍着肚皮，用塑料川音一脸餍足道：“火锅儿，好次！”
她抬眼看向白乔，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你想咨询什么？”
白乔笑眯眯地挪到江童身旁坐下，将手机递给她：“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
江童定睛一瞧，是一张照片。虽然光线昏暗不甚清晰，但能看出是透过保温柜的可视窗拍的。
“好大的保温柜……一般都是博物馆之类的地方用来模拟恒温恒湿环境的。”
“那得是真文物吧？如果里面放的是假的呢？”
“假的？”江童惊讶地看了白乔一眼，“那……可能是在模拟‘做旧’环境。”
“果然如此！”
“……你找到山海航运的造假窝点了？”江童紧盯着白乔，决心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却没想到白乔坦承道：
“嗯……应该是个站点。”
江童讶异于他的转变，一时竟忘了继续提问。
白乔往下说道：“我们还找到几张空白鉴定书，上面盖着专家签名章。”
江童瞪大眼睛：“‘你们’？谁们？”
白乔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尴尬地笑笑。
“你果然外面有狗了。”江童拧着眉毛，“说吧，是谁？”
听到这话，白乔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老板。”
江童更震惊了：“你老板？！为什么？！”
“他跟方崇山也有些个人恩怨。”
“哦……还真是作恶多端啊……”
白乔终于没憋住，肩膀不自觉抖动着。
“笑什么？”江童奇怪地看着他，“这次怎么不藏着掖着了？不一直跟防贼似的防我吗？”
“咳咳……”白乔清了清嗓子，陪着笑，“那哪能呀，你看我这不是主动告诉你了？”
“继续努力吧。”江童斜眼瞧他，“鉴定书我看看。”
火锅店喧闹的人声里，白乔将手机相册划到下一张——一张空白鉴定证书，鉴定人处盖着签名章：李国清。
“又是这个人？”江童努力回忆着，“大概可能也许不一定……我爸爸认识他。”
“我查过了，江叔确实应该认识。在江叔被派去非洲后没多久，考古学院成立，李国清成了系主任。”
* *
“这不止是学术问题，这是犯罪！”
江远声努力控制着语气中的怒意：“你要我去非洲可以，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用力敲击着办公桌上的照片：“这批青铜器上的铭文，和半年前陕安盗掘案丢失的完全吻合！”
“远声啊，你这样让学校很难办。”
校长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研究做得好，工作态度严谨认真，这是优点，但也得分事，有些情况确实不能认死理。你有证据证明这批货是山海集团主动收的，而不是被人‘栽赃’的吗？”
“港口监控显示——”
“监控坏了。”校长打断他，茶盖轻磕桌面，“上周暴雨，电路故障。”
“这么巧？！”江远声咬牙说道，“我同学——海关缉私科科长雷洪哲，在决定将此事直报公安部十四局的第二天就车祸身亡，没几天我的研究室又突然起火……这么巧？！”
校长重重放下茶杯，吐了几口茶叶沫子：“学术归学术，不要搞阴谋论嘛。不要忘了，前段时间你被举报受贿，是学校顶住压力保下的你。”
“你明知道那是诬——”
“中非联合考古项目是个大工程，”校长抬高音量，“你的专业素质够强，领导们一致认为你是领队的最佳人选。学校这边的工作就先交给李国清吧。刚好也出去冷静冷静，散散心，对你有好处。”
江远声猛地攥紧照片，相纸被捏成一团时发出的“咯吱”声从指缝中生硬挤出。
他决绝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校长办公室。
* *
江童失眠了。
她辗转反侧，手机拿起又放下，屏幕的蓝光在黑暗里刺得眼睛发酸。
她跟江远声确认过了，当年确实发生过这事。到非洲后，山海集团还继续盯了他一段时间，没发现什么异常才作罢。
“童童，听我说，这件事你不要再查了。”
“他们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江远声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着。
江童点开相册，翻到那张盖着李国清签名章的空白鉴定书照片。
“爸爸，你当年……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在此之前，她一直是基于朴素的正义感，同时也抱着助白乔一臂之力的想法来调查这件事的。因此在白乔的反对和处处碰壁之下，她也有些动摇。
但现在……
她坐起身，解锁手机。
“白乔，我需要一个能混进齐东汉墓的身份，问问你老板有没有路子。”
考古学家的手铲，也能当刀用。
* *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江童决定提前回学校，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充分了。临走前，她给苏安安打了个电话。
“京大开学这么早？”
“没有，我们九月中旬才上课，我提前回去的。”
“啊？和白乔一起过二人世界，不要我了？！”苏安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陡然拔高，带着夸张的哀怨。
“胡说什么呢！”江童莫名有些脸红，“我是有正事要办……”
“正事？谈恋爱也算正事？”苏安安咯咯笑着逗她，“老实交代，你俩到哪步了？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有没有？”
江童愣了一下，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你你你……越说越离谱了，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哈哈哈，我这是在为你高兴，新生活，新篇章！我看好白乔，虽然那天没忍住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一顿吧……但那也是想你俩好的。好在孩子争气，一听你都气得晕倒了，立刻就赶回来了。”
“说什么呢你，”江童咬牙切齿，“谁气晕了，你才气晕了呢！”
“哎哟，急了急了，哈哈哈……”苏安安在电话那头笑得花枝乱颤，忽又正色道：
“不过说正经的，你之前说你对他只是习惯了，我觉得呢，首先你不要委屈自己，要是对他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话，那就当断则断，一直这么互相耗着也不是事。要知道，一辈子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是种煎熬。”
她顿了顿，见江童没说话，便继续道：
“不过你要是觉得对他还是有感情的，那可以试着每天记录一个他的优点，也许你会重新发现一个不一样的他。白乔虽然长得可能没有某些人那么好看，也不像某些人那样灵魂契合，但也只是比不上T0而已，人踏踏实实的最重要。谁家两口子在一起天天净唠诗词歌赋了？何况T0今天跟你雪月风花，明天就玩消失，有屁用？！”
“怎么还给自己说急眼了？”江童越听越糊涂，接着又疑惑道，“你说的是我和白乔吗？”
“你个傻丫头，自己好好想想吧，唉！”苏安安叹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挂断了电话。
江童一头雾水地看着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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