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童就被帐篷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吵醒。她伸了个懒腰，摸出手机一看，才刚过六点。
野外的清晨带着微凉的湿气，帐篷的帆布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江童，起床啦！”唐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再不起来，胡辛汤可就没啦！”
江童一个激灵坐起身，飞快地套上工装裤和防晒衣，把单反往脖子上一挂，擦了把脸就往外走。
拉开帐篷门帘，晨光扑面而来，驻地里已经忙碌起来——有人正戴帽子袖套，有人整理工具，炊烟从简易厨房的烟囱里袅袅升起。
“给，你的工作证。”唐悦递给她一张卡片，又塞了个热乎乎的糖糕，“陈哥说了，吃完直接去T0206探方找他。”
江童刚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糯糯甜甜，她的菜！“这个还有吗？”
“什么，糖糕吗？在那边。新来的做饭阿姨手艺不错，今天还有胡辛汤、菜角什么的，吃完了我带你去探方。”
江童没想到这里的早餐种类这么丰富，有很多她从来没吃过的花样，最关键的是还有她最喜欢的甜口豆腐脑——不过现在胡辛汤也很有竞争力了，除了有点辣外没毛病。
有好吃的，江童发现自己连心态都变得积极乐观了。
吃饱喝足后，两人坐着电动三轮车，穿过林间小路来到工地，找到了传说中的“T0206探方”——一个约5米×5米的正方形土坑。
陈哥正蹲在坑底，用筷子和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江童来了？下来看看这个。”
江童戴上手套，顺着刮好的台阶下到探方底部。陈哥面前是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长方形木牍，表面已经碳化发黑，但隐约能看到刻痕。
“昨天刚发现的，应该是西汉漕运的货物清单。”陈哥指了指木牍边缘的几个小篆，“这几个字认识吗？”
江童凑近细看，心跳加速——“‘粟’‘麦’‘盐’……这是粮食和盐的计量记录！”她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后面还有数字，像是‘石’‘斗’之类的单位！”
陈哥满意地点头：“不错，老严没推荐错人。”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协助记录这批木牍，先拍照、编号，再做初步释读。”
“明白！”江童干劲十足地掏出纸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集中精力工作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到了傍晚，江童跪坐在塑料布上，面前摊着十几块清理好的木牍。
她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快速记录，连防晒帽滑到脑后都没注意。
“喝点水。”唐悦突然出现，递来一瓶冰镇酸梅汤，“陈哥让我提醒你，别中暑了。”
江童道谢接过，猛灌一口，冰凉的酸甜让她浑身一激灵：“对了，我听说休息区的信号比较好？具体怎么走，我想发条消息……”
唐悦指了指工地西侧，“那边——”
突然，探方另一侧传来惊呼：“陈哥！这边有铜器！”
所有人立刻围了过去。江童挤进人群，只见泥土中露出一角青绿色的金属，目测应该是一件青铜器的残片。表面虽然布满锈蚀，但依稀可见精美的雷纹。
“是量器！”陈哥激动地戴上手套，“看这形制，像是‘斛’……西汉漕运的标准量具！”
江童不自觉屏住呼吸。一想到这件青铜器可能丈量过两千年前的粮食、见证过黄河漕船的往来如梭，她的心脏就激动得砰砰直跳。
这时，只听“啊”的一声，江童右前方挤在第一排的一颗脑壳突然消失了一瞬。定睛一看，一个有些瘦弱的学生模样的男生正一脸惊恐地冲着方内的人慌慌张张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啊啊啊啊啊我的壁！你赔我的壁，我刚画完！！”
原来是这个男生不小心把探方壁踩塌了一块。周围发出一阵哄笑声，那个男生手足无措地站在塌陷的探方壁旁，脸上沾着泥土，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周扬！又是你！”唐悦扶额叹气。
叫周扬的男生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想捧起塌下来的土块：“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别！”陈哥一声喝止，快步走过去蹲下检查，“别乱动，小心破坏地层关系。”他仔细查看着塌陷处。
“他是咱们队出了名的小迷糊，”唐悦偷笑着跟江童吐槽，“上回他靠在东壁上画西壁，结果东壁被他给靠塌了。”
“而且来这半个多月，丢了三把手铲，天天借我的用。”站在另一侧的张子航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江童忍不住笑出声，正想接话，就看到陈哥直起身，“今天时间不早了，大家先把发现的青铜量器和木牍整理好，明天再继续。”
听到陈哥发话，大家便开始着手整理今天的发现。江童帮着唐悦将出土陶器一一编号、拍照，周扬则在一旁认真做着记录。
“江童，”陈哥走过来，“晚上你负责把这些木牍的初步释读整理出来，特别是上面记载的粮食种类和数量。”
“好的陈哥。”江童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青铜量器……”
“先做基础清理，详细的形制分析等明天再说。”陈哥看了看表，“七点半开饭，别错过了。”
随着工作人员陆续离开探方，驻地渐渐热闹起来。发电机嗡嗡作响，炊烟从简易厨房中飘出，混合着饭菜的香气。
江童抱着资料箱往工作站走，一边急着吃饭，一边又迫不及待想要整理木牍上的文字。
正纠结着，唐悦喜出望外的声音远远传来：“哇！今天居然有大盘鸡？”
江童一听，便赶紧把资料箱放在工作台上，撒腿就往厨房跑。好险赶上了。
唐悦坐在江童旁边，嘴巴塞得满满的，感慨万千：“这才是吃饭呀，咱们之前过的那叫啥日子……”
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大口小口啃鸡翅的江童，“你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新阿姨来了之后伙食改善太多了，我们之前一周都不一定有个荤腥。”
周扬在旁边捣鼓似的点头，“没错没错！我才来半个多月，就这两天吃着肉了，可馋死我了。”
“原来如此。早就听说过豫州工地的伙食不行，我还以为是谣言呢，原来单纯是我运气好。千万要保持下去呀！没肉我可不行……”这么说着，江童赶紧又塞了两口鸡肉——万一过两天就没了呢。
等到收工时已是凌晨。“许愿树”下，江童活动着酸胀的脖子肩膀，终于蹭到了微弱信号。
她高举手机，艰难地编辑消息：“今天发现了西汉漕运木牍和青铜量器！我负责释读文字，超有趣，就是信号太差……”
发送图标转了半天，最终显示“发送失败”。江童跺了跺脚，正要重试，手机突然震动——白乔的消息先一步挤了进来：
“根据洛邑气象局数据，明天升温，备好清凉贴。另：已有整整35个小时没有你的消息。微分方程已备好，随时追杀。”
江童噗嗤一下笑出声，正准备回复，突然就看到原本还有一格的信号跳了两下就消失了。
“这破信号！”江童气得踢了下树干，几片叶子簌簌落下。
她瞪着“许愿树”，莫名觉得“许愿树”也在瞪着她。最后无奈地回到帐篷，准备写工地日记。
她仔细画下今天发现的青铜量器简图，又在旁边标注了几个木牍上的关键文字。帐篷外，守夜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江童把日记本合上，钻进睡袋。明天还要继续清理那件青铜量器，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木牍……带着这个念头，她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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