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秃头是这学期前任教导主任退休后才调来的一中,是以他并不知晓,被他亲手拎上升旗台的秦显曾在这同一地点的“光荣事迹”。

秦显此人,一中里但凡对他稍微有点了解的都知道,按成绩来说,这人虽是个学霸,却绝不是个符合刻板印象的学霸。别的学霸沉迷学习补课竞赛卷生卷死一个不落,秦显则顶着第一的头衔翘课泡网吧一个不落,让人根本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哪里来的时间学习,还能一直保持谁都无法撼动的年级第一。

书然还记得初中那会儿他和秦显同班,每次秦显拿了什么关键词为优等、特等、第一、一等的好成绩,他们班主任在夸完之后,总要例行特地补充一句:大家可以以秦显同学的成绩为目标,但千万不要借鉴秦显同学的学习态度。

大意就是秦显作为学霸里的另类,另类里的学霸,这人的日常学习方法不仅没有任何可借鉴价值,甚至还可能把人带坏。

虽然不想承认,但书然自己就是那个差点被带坏的例子。

没办法,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自己正是小孩心性最旺盛最爱玩的时候,便信了秦显的邪,相信这人说的这个知识点不用学看书就会,那个知识点不用管有笔就行。结果就是那个学期的期末成绩一路飘红,连从来不在乎他成绩的书亦云脸都绿了。这一亲身经历给书然狠狠上了一堂课,让他明白过来,原来人的聪明也分三六九等。

哈佛的渣爹,麻省的妈,北大的姥姥,边学边玩的他。

论基因,谁能比得过秦显。

再难的知识点,在这人眼里也不过喝水呼吸般简单。聪明的人对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向下兼容,没必要给自己设置条条框框,别人强加的也一样,故而秦显从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能被他奉为圭臬的只有他在乎的人说的话。

虽然书然不太能理解,但他很清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并且,还是分量极重的其中之一。

也因此,秦显在上高中后逃课被抓次数直线下降。倒不是突然反省觉悟不翘了,而是将逃课行为限定在了只逃课不翻墙。毕竟他要是出校了那谁在学校照顾书然,书然在学校要有事找他他人要不在怎么办。

书然对他这一套自洽的逻辑和自以为是很是无话可说。

大概归功于此,上高中之后到目前为止,除了现下这次,秦显在一中逃课被抓的次数仅有两次,并且两次都发生在高一的上学期。

第一次是军训期间,八月末秋老虎磨人,书然站军姿不幸中暑被扶进医务室,校医给书然开了药,服下后却丝毫不见药效。书然难受到快要彻底晕死过去时,穿着迷彩服的少年闯入几近模糊的视野中。而在看到人之前,书然便先感受到了三伏天的风。

燥热,张狂,又莫名让人心安。

等走近了,才看到来人脸上是熟悉的急切和严肃。三十**度的天里,少年将迷彩服外套的袖口挽至手肘处,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外套敞开着,可以看到T恤领口里的锁骨,正随着未来得及平息的呼吸而深深浅浅地起伏。

书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清楚地记得这些,然而他确实又是记得的。

记得对方一只手臂撑在床沿,俯身向他靠近,身上皂荚和阳光混合的气息。

记得那天蝉鸣声很大,秦显将手中的药递给了他。

书然在这不久前的中考后就中暑过一次,当时秦显就是按他姥姥指点买的药,才好不容易把他治好,秦显之所以心急翻围墙,就是为了去给他买这个药。

这一次逃课,秦显还没回校多久,就被当时还没退休的上一届教导主任带走训了话。当时的教导主任与秃头也是一样的想法,认为违反校纪者无论成绩就该一视同仁,即便书然后来找到他解释了秦显逃课的原因,这犟脾气的老头也仍不改口,坚持要求秦显在结束军训后的下周一上升旗台当众念检讨,以儆效尤。

一周后,秦显去了,上半场风平浪静,低头念着稿子乖巧得不像本人,随即等念到一半时,站在台上的少年突然间将稿子一收,一个“然而”转场,就开始侃侃而谈一中实行了近十年的校规校纪的错误及漏洞。

偏偏他个子还高,没一个老师能把他话筒给夺走的。

秦显就这么用一场“演讲”给全校师生包括领导在内上了一堂课。而在学生利用这些被秦显点出的漏洞犯事之前,学校领导只能连夜更新完善校规内容,一时间可谓人仰马翻。

全一中人长了见识,原来年级第一还能这样。

但即便如此,教导主任也仍不信邪,不信自己教育生涯几十年还降不住一个问题学生,几个月后等再一次抓住秦显逃课时,又再次让人拿着检讨书上升旗台,并警告他不许再搞其他乱七八糟的。

秦显说好,收敛了又没完全收敛,然后在冬日的暖阳里,给全校讲了个童话故事。

一只捡山楂的热心松鼠,和一只住在树洞里的暴躁兔子的故事。

然而故事却只讲了一半没讲完。

童话故事与当天的检讨风马牛不相及,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被人投稿到表白墙,解析这件事情的本质九成九,是秦显借着这个明显自己编的童话,在跟喜欢的人委婉表白。而之所以只讲一半,是因为人还没追到手。

还有不少人对这番鬼扯说法表示赞同。

等到了高二,林洛洛又把这篇投稿给挖了出来,十分笃定地亮在书然面前,问这个童话是不是跟他有关,大家猜的这个秦显喜欢的人是不是他,童话的结局是不是从此热心松鼠和暴躁兔子愉快地在一起了。书然无语得还没回答,林洛洛又自说自话地下定结论,说肯定就是这样的。

书然只觉得神经。故事是跟他有关系没错,他就是那只暴躁兔子,但他不明白,这怎么跟表白尤其还是跟他表白扯上关系的?

再说故事结局,又不是他编的,他怎么知道结局是和和美美还是分道扬镳。

……

秋风送爽,广场周围的树叶沙沙响动着,与阳光共舞。台下的大几千人自秦显登上升旗台那一刻开始,议论声便一直沸腾着热闹非凡,直到由话筒传至广播的人声响起,才终于静止。

高中生日常无聊漫长,是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除了书然。

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在合理范围内,而无论秦显接下来要做什么,按他俩人尽皆知的关系,不管好坏,他都没法避免被提及。

倒不是有多在意,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书然懒得去关注这些,连林洛洛那些乱七八糟的调侃他都从来听完就忘,当没听见。比之捕风捉影的蜚短流长,他更无法忽视的是,每次闹出点大新闻后秦显看向他的眼神。

怪怪的。

仿佛在期待他能有什么反应。

希望他揍他一顿?还是骂他一通?书然看不明白,更想不通。

于是只能当没看见。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秦显举起话筒。从广播里传出的声音如一只无形的手,将所有人头颅抬高望向升旗台。

“我是高二二班的秦显,本人于昨日中午一点零十分左右攀爬围墙出校,被教导主任张老师所目击,故今日特在此向全校师生反思本人再一次违反校规校纪的行为。”

说完,十分礼貌地向前鞠了一躬。

“因检讨书内容篇幅过长,加之相似事件本人已检讨过两次,为节省大家时间,故本次检讨到此结束。”秦显直起身继续说。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

秃头在台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念稿子不会吗?重来重来!”

秦显还未放下话筒,继续开口:“在此,先感谢一下张老师今日提供的机会,本人此刻得以站在升旗台上,向大家告知,或许应该说是预告一件事。”

人民群众眼中顿时闪烁起八卦的光。

书然看着台上的人,右眼皮止不住跳了又跳。

秃头已经意识到自己让秦显上台是多么错误的决定,走上台后正要上前抢话筒,秦显却已经语速极快地将剩下的话全说完:“本人刚刚已向班主任作出承诺,下次抓早恋名单必有我,届时各位同学在名单上看见我名字时请不要惊讶,这次没听到具体检讨的同学不要失望,大家可以期待本人下次的早恋检讨内容。完毕,感谢大家的聆听。”

语气欢快,情绪稳定,一番话几乎将整个一中的声浪推向高、潮。

一片闹哄哄中,阳光似乎越来越刺眼了。有人扒拉着书然肩膀,语气八卦地跟他打听消息,书然却没听见。

视线尽头是站在阳光里的秦显,手里的话筒已被抢走关闭,人站在秃头和老刚中间,正在遭受左右夹击混合双打。

然而秦显低着头,脸上却是笑着的,笑得生动,比书然记忆里任何一次都要生动。

他听见自己逐渐放大的心跳声。

在知道秦显想要早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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