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最后，陆初奉还是没能见上那几个妖族一面。
概因墨曜将他坐上魔尊之位一事看得太过郑重：不仅精心策划布置了堪比人间帝王登基规格的换位大典，甚至连庆功宴都安排好了。
于是等陆初奉好不容易脱出身来，那头墨曜都已经将妖族之人一路送出魔界了。
不过……
“你要问的事，我已经问过了。”墨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毛笔在方予安面前的宣纸上瞎画了几道，把他好不容易写好的大字弄得一塌糊涂。
随后对方予安的怒视恍若未觉，只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拍了两下，强制把他的头扭了回去。
“写的什么鬼玩意儿，重新写！”
倒是比陆初奉还像个人民教师一般。
毕竟陆初奉只要求方予安能将字认全，而墨曜却是要他不仅字认得全，还得写得好看。
至少走出去不能丢魔尊的脸不是？
于是但凡方予安哪一横哪一竖写得不够直挺了，他便捏着毛笔在宣纸上画上那么一两道，把宣纸涂得乱七八糟，逼着方予安只能放弃这一页，重新写过。
时间一长，方予安心中已是积攒了不少怨气。
陆初奉在一旁眼睁睁瞧着，却也不好对墨曜的行为指手画脚说些什么。
毕竟墨曜的初衷还是为了自己。
他只能抿了抿唇，装作没看见方予安向他投来的质问视线，询问墨曜：“妖族那边怎么说？”
“他们是二十四日前的一个夜晚对修真界发动偷袭的，位置在修真界靠北的一个，叫什么通的城。”
“长通城？”陆初奉心间一动，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巧妙，刚好就是他把方予安偷来魔界那一日。
“对对对，只是他们去的不巧，长通城里刚好有道一教和逍遥谷的修士在。”
墨曜说完，神情一肃，也不去管方予安了。
他先走到陆初奉身旁的椅子坐下，手里掐了个静音结界，方才开口继续道：“两边打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祁煜风就赶到了。”
“再之后妖族就被逼出了长通城，听说他们那个二长老甚至陨在了祁煜风剑下。”
“妖族二长老你也知道，早已踏入分神初期多年，虽说祁煜风修为已经高至合体，但也不至于一剑就能杀死一个分神初期，你说那祁煜风会不会已经……”突破到分神中期了？
他话还未说完，陆初奉却摇摇头，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来：“他突破分神还不到十年，应该没有那么快才是。”
陆初奉：“反倒是妖族那边，我听说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清莲果。”
墨曜诧异：“你是说那妖族二长老，寿命已经……？”
“嗯。”陆初奉缓缓点了点头，心说当然还有紫霞轩那个女配的功劳。
祁煜风本就不情愿与那女配合籍，加上合籍大殿前夜，他才与方执秋吵了一架，心头的怒火无处安放，这妖族二长老不就正好撞他枪口上了？
陆初奉想着祁煜风那一剑，多少有些泄愤的情绪在，但具体有多少，他就不了解了。
也没心思去了解，他现在关心的只有：“灵焰宗现在如何？”
“嗯？”墨曜疑惑看他一眼，“没如何呀，那晚过后，祁煜风以恐妖族去而复返为由，在那长通城停留了足足十日。”
“后来呢？”
“后来祁煜风就回宗了，听说最近在重新掐算合籍大典的日子呢。”
陆初奉默然，原书剧情线是魔族入侵，祁煜风带人阻挡，后过了大概十日左右，又有妖族绕到另一头入侵，灵焰宗便只能派出各位长老和年轻一辈的弟子去抵抗，这其中就有方执秋。
而等候在灵焰宗正觉无聊的女配，听说要调人前去抗击妖族，兴奋之下也没听清楚，还以为是去援助祁煜风呢，开开心心带着人便混到队伍里了。
等到祁煜风收拾完魔族，赶到妖族这边的时候，恰好撞见女配故意推方执秋去为她挡妖族的攻击。
于是祁煜风想都没想，提剑便冲上去将方执秋救了下来，一剑惊动九州的同时，也让方执秋彻底看清了他对祁煜风暗藏的情愫。
——便是那时起，方执秋彻底与祁煜风纠缠到一块，虐恋情深了少说七十多万字。
也不知那些读者怎么看得下去的。
陆初奉悠悠想着，对眼下方执秋没有掺和其中感到由衷开心，于是又问：“祁煜风回宗后，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这倒是没打听到，只听说紫霞轩那个缠他缠得紧呢。”墨曜说完这句，右手倚了倚脸颊，看着有些困顿。
陆初奉便好心推过去一盏温茶，未想被他皱着鼻子推开：“太苦了，我喝不下这种东西。”
嫌弃完陆初奉的茶，墨曜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撤下结界，双手背于身后，侧颜看着好似染上几分冷酷之色。
他道：“踅无那边，我会为你解决干净，你无需操心。”
若踅无安分一些，乖乖回他那乌舫城去，墨曜还可放他一马，但若是还继续不要脸地纠缠着陆初奉……
墨曜冷冷一笑，心想：左右魔尊都换了，再换个魔将也不是什么大事。
抛下最后一句，墨曜径直离去。
陆初奉被他的话惊了一惊，等回过神时已经连墨曜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垂下浓密的睫羽，眼眸划过几分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又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方予安身上，就瞧见他正搁下手中毛笔，板着脸揉捏了几下手腕，面容虽显稚气，但已经学会了隐藏心中想法，叫人轻易窥探不得。
陆初奉继续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原书中的主角受，只见方予安的墨发在他的要求下被高高束起，额前几缕发丝悠扬，却不怎么遮挡视线。
眉毛浓密似墨描，眼睫如瀑，眸中星光点点，鼻梁高挺，唇瓣微薄，单看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自小精心娇养长大的贵族少爷。
然却被削瘦的双颊减淡了几分贵族印象，身形也还未长开来，双肩有些内扣，显得极为不自信，指骨纤瘦有力，而指尖更是……
嗯？
陆初奉定睛瞧了一瞧，然后转瞬皱起眉宇。
他走到方予安桌前，拿着扇子敲了敲桌角，“为何将指甲留这么长？”
方予安迷茫地眨了眨眼，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我……”
“去剪了再来，下次在被我看到你留长指甲，就罚戒鞭一百下。”
他背不下来大字也才打十几下呢！
只不过一个指甲问题，就要被打这么多下？
方予安迷茫了。
他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想问为何。
但视线一触及陆初奉眼中不容置喙的坚决，他就好似被什么的东西烫了一下，只能狼狈地挪开视线，不敢回望。
方予安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奇怪的是，他在陆初奉面前，好像总会不自觉的落入下风。
一定是因为他修为太过高深的缘故。
而不是我怕他。
……迟早有一日我也可以……
可以叫他怕我！
方予安气闷地想着，然后走出大殿，去向外面的魔族们要来了一把小刀，蹲在门口细细地剪着指甲。
……
陆初奉上任新魔尊的第一天，无任何大事发生。
魔将和魔族们吃喝玩乐了一天，方才想起来魔尊大人还没有钦点左右使大人。
但看着前左使大人殷切地相伴在魔尊大人身边，跑前跑后安排着所有大典细节，他们自然也就瞬间领悟了魔尊大人的心思。
于是面对墨曜的时候不由得更加恭谨。
-
次日，刑苍殿外，候着两人。
踅无与墨曜分庭而立，一穿简单朴素的黑色劲装，一穿月白色金丝绣云纹飘逸长袍。
怎么瞧都是墨曜的气质更为出众，模样也更好看一些。
这是陆初奉带着方予安从刑苍殿走出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但陆初奉还是冷着脸：“何事？”
踅无上前抢话：“之前魔尊大人答应过我……”
他话未完，就看见墨曜懒洋洋打着呵欠走到魔尊大人身边，懒洋洋往魔尊大人身上一靠，懒洋洋地开了口：“来找你去看我俩打架呢。”
说着，墨曜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踅无，最后回到自己身上，笑容霎时明媚起来：“你得为我加油呀！”
陆初奉沉眸看他，嘴角微微扬了扬，笑容里有几分宠溺和无奈，他伸出手扶正墨曜的身子，见他终于站好，才轻声说道：“好。”
踅无：
踅无又不自觉分外用力地捏住了指尖。
一行人转瞬又来到一处异常旷阔的广场。
此处，其他十一魔将已经恭候多时。
见魔尊大人身后还跟着那个人族小孩，不少人纷纷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但思及墨曜大人之前的吩咐，又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瞧一眼。
这厢，陆初奉带着方予安在看台最中央的大椅上坐定。
方予安咬了下唇，有些不安，他问：“我可以坐这里么？”
陆初奉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这句话叫他意识到，方予安刺猬般外表下，竟还隐藏着深深的自卑。
陆初奉心中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想：自卑常与一个人的原生家庭有关。方执秋就是被困在上水峰上太久了，闭塞的环境造成他眼界的狭隘，所以只能看得见一个人。
那假如他把方执秋宠上天呢？
把这世间所有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捧到方执秋面前，任他挑选。
把他的自信心重新建立起来，把他的眼界打开来，让他看到这三千世界中，不止有情情爱爱，还有万物生灵，四时美好。
到时候区区一个祁煜风，又算得了什么？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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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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