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低不可闻的声音很快消逝在风中。
男子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又等待了一会儿，才隐约听得寒潭那边传来几丝水纹波动之声，同时一股寒霜之气霎时扑面而来。
引得他喉间瞬痒，险些又要咳嗽。于是不动声色偏了偏脸颊，双眸仍旧看着地面。
少顷，寒潭那边传来几声“哗啦”水流之声，像是有什么人从潭水中站起，一步一步往岸上走来。
整个上水峰上，能以师徒相称的，便只有祁煜风和方执秋两人。
此时，灵焰宗那位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祁煜风，便带着一身寒凉水汽，缓缓走到他门下弟子方执秋身前。
漆黑不见底的眼眸中无悲无喜，看着方执秋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只，眸底深处不时闪现几抹猩红戾气，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祁煜风在距离方执秋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身后墨发微扬。他沉声问道：“何事？”
“弟子想问师尊，可知晓师弟所在？他这段时间没来上水峰，弟子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方执秋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不耐烦打断：“你今日是为你师弟而来？”
方执秋顿住，头又往下低了几分，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是。”
祁煜风微微阖上眼，眉头锁紧，面上看起来有些不悦，说起话来就硬邦邦地，“许是顽皮，下山玩耍了。”
“你无需为他操心，只顾好你自己便可。”
顿了顿，他又道：“听说你这些时日生了场重病，身子可好些了？”
方执秋一板一眼地回答：“弟子已经大好，多谢师尊关心。”
可嘴上这么说，方执秋心里却有些悲哀，他想既是关心，为何不见师尊你前来探望？
他生病之事并未外传，但就连远在屏兰峰的师弟都听到了消息，还特意来照顾了自己两日……而同住在上水峰的师尊却对此不闻不问。
方执秋右手隐匿于背后，偷偷攥紧了指尖，好似这样就能抑住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迷的怨念一般。
同时心头微嘲，所以自己于他而言，不过一普通弟子罢了，如何能与道侣相比？
是他不该自不量力，痴心妄想……
方执秋垂着头，想得有些入神。
一时之间便没有察觉到祁煜风已经不动声色靠近了他。
直到手腕被抬起，冰凉柔软的指尖搁于自己手腕上，方执秋才浑身轻颤了一下，慌乱抬头，意外撞入了祁煜风漆黑的，只刻下他一人倒影的眼底。
方执秋怔愣了半息，很快回过神来，使劲挣了挣手腕。
然后浑身就被一股凌厉冷锐的灵力强自定住了身形，一动不能动。
下一秒，祁煜风低沉的嗓音响彻在他耳边，“别动！”
方执秋便不敢动了。
他呆呆地靠进祁煜风怀里，任由祁煜风身上的冷香将他裹挟，怔愣间，只觉自己浑身上下，从头发到脚指，没有一处不是僵硬的。
盈润的水汽霎时就要从他眼尾溢出，又被他及时阖眼止住。
而心底里的那股狂躁憋闷之气却很难再抑制得住，眼看就要爆发，质问出口——
这时祁煜风轻轻松开了他的手腕，后退出几步远。
他这一退开，周遭寒冷的空气蓦地恢复流动，把方执秋已经陷入混沌的思绪重新拉扯回来，再把心底那头嚎叫的猛兽中狠狠关押了回去。
方执秋再也忍受不住，侧过身子捂着唇重重咳嗽起来。
他虚弱地闭了闭眼睛，抬手用指腹擦去眼尾水汽，脑子里乱糟糟想的都是如何远离这人。
不然他完全抵抗不了这人的接近。
每次只要他走近一步，自己就理智全无，再也记不得自己原先的样子。
祁煜风看他难受，眸底温度回笼，他皱着眉头担忧问：“不是好了吗，怎么又难受了？”
指尖动了动，祁煜风继续道：“刚刚为师给你把脉……”
他话还没说完，方执秋已经冷着脸转回来打断了他口中的话，“确实已经大好，师尊无需担忧。”
他说完，不等祁煜风再开口，又把之前话题拾起：“师弟不是顽劣任性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
“师尊不关心，弟子便只好自己去找。”
“只是担心来不及赶上师尊的合籍大典，所以在这里，弟子先同师尊道一句‘合籍大喜’。”
“祝师尊与未来师娘永结同心，白首同归。”
他说完，不再去看那人脸色，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以后，拂袖而去。
而被他留在原地的祁煜风，却被他话中意思惊了一惊，胸口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扎入一般，五脏六腑都在跟着痛。
祁煜风身形摇晃两下，喉间血腥味弥漫，眼前跟着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等他好不容易调息过来，已经再也看不见方执秋的身影了。
祁煜风抿了抿唇，又想方执秋到底是灵焰宗弟子，又有金丹期修为，独自一人外出应当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再者，他也不相信方执秋会贸然跑出灵焰宗属地，最多就在山脚下的城镇转转，几日便回来了。
与其操心方执秋，他更担心自己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余毒还是没有解干净，不然为何会对自己门下弟子动了那种心思？
微阖着眼，祁煜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于戒指中拿出一件鹤状灵器，手掌翻飞，灵器落地瞬间便化身成了一只通体轻盈的白鹤。
祁煜风伸出一指，抵于白鹤头顶。
不多时，白鹤便对他点了点头，振翅一扬，径直往山下飞去。
……
与此同时。
魔界中的陆初奉带着方予安，也在为外出做准备。
他手下人传来消息，修真界与魔界接壤的微曦城中，恰好有一味灵药即将成熟。
那味灵药能为方予安洗去多余的灵根。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陆初奉便将此事同步给了方予安。
但在离开魔界之前，陆初奉忽然忆起一事需要他去处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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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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