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山峻岭高耸入云,夏末秋凉,天气转好,空中白云一朵朵地缓慢飘入山间。站在山巅远望,谁都会不自觉生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慨来。可惜时千秋不在,傅裴英和封川是两个没读过几天书的白痴,放着大好的风景,只抱怨此处之险,不利于车队行进。
傅裴英把玩着手中的菱刺,这一块是由杜沧鸣当初交予给他们的,与普通菱刺不同。
“你确认是这里?”封川问道。
二人入山,在一面密布丛林的山林前张望。这处与其他地方无异,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来,说高不算高,说险也不算极险,存在感极低,让人难以相信此处是洗髓崖的入口。
他们耳闻洗髓崖良久,封川自然以为洗髓崖乃是一处与世隔绝不易寻到的秘境,与面前这堵石壁完全不符。
更何况,四面环视,他没看到有任何类似于入口的踪迹。
傅裴英将菱刺拿在手中抛了抛,拨开山林深入,一只手伸进去,在墙面上摸到了什么东西。
瞳孔微缩,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了。”
“封川你来……”话音未落,傅裴英转过头,却看封川已然退出老远。
傅裴英:?
封川双手环在嘴边,“大人一切小心!我在这里替您把风!”
混蛋!
傅裴英咬咬牙,转眼看向墙上拨弄出来的拿出凹陷。如果没记错,当初隆兴带队入崖,为首的那个人正是拿了什么东西从这里打开机关。
那人称打开洗髓崖的钥匙只要两把,一把在他手中,一把在神机客手中,如果没有猜错,当初杜沧鸣交予他们的这个菱刺正是另一把钥匙。
杜沧鸣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撺掇了苏炀攻破隆兴寨,其中缘由尚未可知。手中这把钥匙若当真这么重要,又为何会主动交予沈忘悦。
傅裴英心中升起寒意,自觉杜沧鸣此人并不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将菱刺放入凹槽当中。
纹丝合缝。
然而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动静,他心生疑惑,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打开方式。
正要将手伸过去拨弄菱刺。
几乎是一瞬间,凹槽四侧蹦出几个‘爪子’出来,啪嗒一声将菱刺勾住吞没。他心中一惊,听山壁上有石块滑落的动静。
轰隆隆——
“大人小心!”封川吼道。
傅裴英急忙后闪,只见山壁上巨石滚滚,他连踩两块躲避,不料身后崖间飞出数根铁索。
当当几声,他举刀挡下,封川也来助他。
“不对劲,我们中计了!”傅裴英心道不好。
再看四周,在铁索飞出之时,石壁张开数个小口,喷出利箭。他身形矫健,挥刀击落,然而身后铁索却再一次飞起,击打在他背上。
像是要将他击穿,让他连跌了几步,猛地吐出血来,背后火辣辣地疼。
“大人!走!”
封川欲走,此时傅裴英眼尖地发现石壁当中有道裂缝,或许正是洗髓崖将开未开的入口。
他似乎看到有人一闪而过。
不对!
菱刺打开了洗髓崖的大门,是有人故意设计,让石壁没有如预期般裂开,而是触发了机关。
面前巨石滚滚,又有无数利箭飞来,身后更有飞天铁索,无路可退。
封川几乎要招架不住,再一往回看,眼睛瞪大了,猛地发现傅裴英居然朝着巨石之下而去。
“操!疯子!”
一块大石滚落,在他面前碎了个七零八落,而他也因为震动未能站稳,倒在地上。烟雾滚滚,他再看不见傅裴英的身影。
心道完蛋。
可片刻后,他忽地发现,山壁当中的裂缝徐徐打开,烟雾散去,他听到一声低吼,只见傅裴英两手撑住张开的石壁,欲将裂缝打开,似乎是要将整座山都撕裂,两只手臂蔓延出诡异的纹路,一条条血色的痕迹,像是血色的虫子在他皮肤下翻涌,形成不可名状的活的图腾。
疯子,真的是疯子。
巨石还在滑落。
缝隙中有一人露出诧异的神情,封川也察觉到了那人存在。
只听山间传来剧烈的响声,那石缝竟真的被傅裴英硬生生掰开了一人大的缝隙。
那人想逃。
“封川!弓!”
封川从背后取过业火弓,朝前掷去。傅裴英稳稳接过,一手抓弓,一手拉弦,弓身吸纳了主人的血液,两侧的刀身泛起诡异的红光。
只听穿林之声,箭呼啸着朝着神秘人飞去,缝隙窄小,声音被放大了几倍。
封川的耳朵流出血来。
一箭穿透神秘人的肩胛骨,那人一声不响,跌倒在地。
铁链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尽数跌落,山中也不再有滚石之声,所有机关在此刻全然停止了。
业火弓的刀刃抵住男人的喉咙,男人被洞穿的肩胛骨徐徐溢出血来,将一侧衣服打湿了。
“是你?”傅裴英微眯起眼睛,目光阴冷。
这人不面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隆兴入崖时跟在他身边的男人。
业火弓划破了他的皮肤,傅裴英冷声道:“为什么害我?”
面对死亡,男人却一点也不恐慌。封川站在一边,几乎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痴狂,像是一个痴情的男人看到他最爱的姑娘,让人一阵恶心。
傅裴英也注意到他的眼神,微微蹙眉。
“这把弓,你从哪来的?!”男人急促问道,甚至上手抚摸那张弓。
傅裴英顿感反胃,刀刃贴紧他的脖子,厉声呵斥,“回答我!”
刺痛传来,男人骤然回过神,忙抬手阻止道:“大人误会!”
“误会?”傅裴英冷哼,想到那些突如其来的机关,“你当我是傻子?”
“不!不!大人!”男人翻身跪下,仰头道:“洗髓崖开山,得用特质的小旗镶嵌在菱刺上,若非如此,菱刺被吞,自然会触发机关!我是来救您的!”
“可笑至极!”傅裴英抬手便要杀了他。
“菱刺被吞,大人和公子再要进入洗髓崖,只能依靠我!”他奉出那面小旗,激动道:“大人若是杀了我,等到山门合上,再有差错,伤了公子该如何是好!”
傅裴英微怔,心想的确如此。只是这人为何知道月牙儿?他心中仍旧抱有戒心。
“在下洗髓崖汪兮作,前任神机客苏大人死后,由我代管洗髓崖一切事务,有我在,大人和公子进出洗髓崖无碍!”
汪兮作献出小旗,“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将我带走,留下这面旗帜,任大人处置。”
傅裴英杀心已动,当真要动手,此时被封川阻止。
“九爷,留下他,由我看管。此地危机四伏,留他一命定有用处!”
傅裴英细想,自己尚且难以抵挡这里的机关,换了月牙儿该当如何?如此想来,便收了手。
“带走。”
·
院子里,苏炀做了个轮椅,让萍萍儿试用。萍萍儿取了腿上的木柱,忐忑地坐了上去。
“这里有机关,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行动自如。”苏炀期待地看着她。
萍萍儿颔首,小心翼翼地拨动机关,当看到机关当真在她的操纵下可以随意走动,她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
见她高兴,苏炀也高兴起来。
童珠收拾了东西前来拜别,沈忘悦看着两个小孩在院子里打闹,心情虽然沉重,但还是松快了些许。
“这些时日多谢公子。”童珠道。
沈忘悦看她收拾了行囊,“这么快便要走?”
童珠点点头,“一切事毕,我们也该离开了。萍萍儿受苦多年,下半辈子,我想让她快快乐乐地活着。”
沈忘悦垂下眼眸,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忧伤。
“公子救了苏炀,又关爱萍萍儿,童珠心里自是感恩的。若是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公子尽管吩咐,童珠一定带领上下弟兄,万死不辞!”童珠言辞铿锵。
沈忘悦摆摆手。
“走吧,照顾好萍萍儿。”
他没有去送童珠一行,只是临走前给了一笔银子,算作是给萍萍儿的。这姑娘身世坎坷,希望后半生不用在受苦了。
他知道苏炀一定会竭尽所能护好萍萍儿的周全。
苏炀还欲再道谢。
但沈忘悦却摇了摇头,话说多了,他怕自己会反悔,挥手便让吴果儿送他们离开。
十三域广域辽阔,要在人海茫茫中找到父亲,哪里是什么易事。只是他不愿意为此背负上一个无辜女孩儿的姓名,这样就算找到了父亲,他心中也会不安。
总之他还有很多时间,他可以踏遍十三域的万水千山,即便困难重重,也绝不止步。
傅裴英派人来报,说了洗髓崖发生的事。只是没说受了伤,沈忘悦也没去看。
他走进赵思岚的屋子,看着赵思岚穿着一身白衣,倚在窗边看向远方。
“你不去送送他吗?”沈忘悦问。
赵思岚摇摇头。
沈忘悦默然,知道母子相见,心里都有跨不过的坎,不如不见,对双方都好。
“洗髓崖山门已开,我们也该走了。”
小翠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说是要与赵思岚同去。她已然不如当初性子活跃,如今变得沉默了许多。
站在寨门前,沈忘悦心里觉得空荡荡的,他的发丝随风飘散,没有束起,又穿着一身红衣,像是绝艳的红色海棠。
他想起噶戈尔傅裴英为他种下的那株海棠,或许到了要凋零的时候了。
秋风起,万物萧瑟。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样久。
时千秋准备好了一切,就等他上马。
霓裳温顺地坐在地上,甩了甩鬃毛,他轻柔地抚摸着马背,一跃上马。
霓裳站起来,对着远方嘶鸣。
他应声看去,看到火云驹站在不远处,傅裴英拉着缰绳,面对着远方,似乎在等着谁。
“驾。”
霓裳走到火云驹身边,暂且停了停。
一丝乌发在傅裴英手边擦过,他曲起的手指带下了一根头发,霓裳这时候已经往前跑去。
他将那根发丝攥紧在手心。
“追上他,我给你找个老婆。”他舔过牙尖,唤动火云驹。
火云驹对着霓裳嘶鸣,猛地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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