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会畏缩在房间的一角?为什么对江兰量身打造的限制未能生效?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头脑中,清醒与混乱并存又不冲突?
符泽川对存在的诸多疑问按下不表,许是月光在作祟,他竟发自内心地归于平静,就连平日里一直的困扰也作烟消云散。这感觉就像是灵性与知性同时获得了飞跃,辛辣而又清爽,如同将一碗薄荷叶细细碾碎后搽便了全身,提神的同时却已再无法分清到底是刺激还是疼痛。
“你是‘图书管理员’,来自漂流的大图书馆,启蒙与革新的灯火,自称德鲁依德的存在。”下定结论的速度令符泽川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但为何现在外观会是这副毛绒玩具的模样?”
“‘这不重要,真正值得关注的是在下为您带来了提示。’猫严肃地道,似乎这样就能够叫人所无视一个不会开口也不会眨眼的玩偶在不断发出声音这点有多荒唐了一样。”
“想必您也肯定在疑惑,明明是制定了约束条件的前提下,为何还是会深陷对方的泥潭?但当预料之外的结果发生时,究其原因,往往是当事人判断失误在前。”
……今早起来一定是忘吃药了。符泽川自知这一幕下自己就像个和心爱玩具对话的妄想症患者。虽然连地狱都去过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可短短几天就已经把四位至高之神的神迹全见了个遍果然还是太夸张了……
“限制的的确确生效了。”符泽川边说,边从心底发出一声自嘲的嗤笑,“但却从未发挥效力,因为在一开始江兰就对我玩了文字游戏。”
大长篇幅的技能介绍,晦涩难懂的暗示,只有真实体验过,才能发现真正的玄机仅藏在其中的一句中:【你无法打造出真正的教堂,它们永远只会是一片徒有其表的废墟】。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将他困于其中的小世界从最初就并非教堂,而是废墟。那么自然,“不允许江兰在打造教堂时动手脚,为我准备什么陷阱”的条令也是无法充分发挥效力的。
自己看似抓住了机会,实则只是接二连三地往一个个坑里跳,先是摩卡,再是江兰。前者是有充足的知识以及经验储备,并且目标短浅,而后者则是一如既往地使用了她那善洞察人心的才能。
就像猜出董耘和林柏宇的心思那样,江兰当时也一定能感受到他的焦躁,更何况符泽川根本无意掩饰,稍加引诱便会被操纵行动。
……可,动机呢?
“您看上去很烦恼。”小企鹅玩偶从棉花里发出闷沉的声音。
“我正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符泽川道。
“冲动和果断是一个意思,褒贬的不同只是取决于最终结局的好坏。在下的意思是,尽管您的出现在江兰预料乃至计划以内,可您的主观意识对她而言也仍旧是巨大的风险。”
“你的意思是,我的组队要求和队长命令同时也将她逼得没有退路了?不对……”符泽川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对你而言,我会是特别的那个?为什么不去帮助其他人,比如此时站在我对立面上的江兰?”
他在脑中快速过一遍电影,从园丁木屋的喵托邦,到整座德鲁依德工坊,那个在神明的娇纵下开始的研究,却最终为所有人带来了毁灭的结局,留下一整个烂摊子到受考验者们手里。
符泽川压住心里更多的疑问,只淡淡添了句:“我又从来没信过任何神。”
“是啊,正是因为您从来没信过任何神。”小企鹅玩偶直到这时才选择接话,“这才让在下相信,您一定能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代理人。”
“你意图拉拢我成为你的首席祭司?就像甘辛之于崔格拉芙?”而符泽川可没想给祂更多的余地。
“……”于是,小企鹅玩偶真的再次哑了火。
种种迹象,更令符泽川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神明德鲁依德无法说谎】。因为正如先前数次,祂所表现出的那种自带旁白的讲话风格那样,一旦开口,其内心真实的算盘就也会随之暴露。
“你们口中的技能实则源于大审判官分享的神力,注意,是共享,而非给予,所以哪怕是相同规格的在下也只能与之对抗,故一切主动权其实在您。”小企鹅玩偶改变了话题,却显得更加急不可耐地直指那问题的核心。
符泽川并没有打算放弃目前唯一的逃生手段,可在他看来,德鲁依德现在简直像一匹贪婪的鬣犬,正迫不及待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
光被一尊大审判官惦记着的感觉就已经很糟糕了,更何况现在又有了第二尊插足进来。但这种关注也可以反过来利用,成为优势,既然德鲁依德已经瞪绿了眼,那就说明自己身上确实拥有某样连神都想要取得的无价之宝。
符泽川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丧失的记忆。自己两手空空,唯一可能有价值的东西就当属遗失记忆中,连他也尚不知晓的某个片段了,许是一条密码,一行数字……甚至很有可能,自己失忆这点也是为了保护自身的生命安全,不被各路存在套出情报后杀人灭口。隐姓埋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自己死了,那“宝物”下落就会是一个永远的谜了。
……无论如何,正如德鲁依德所说,一切主动权皆在符泽川自己,他决不会老老实实地当其他势力的掌中玩物。只犹豫了片刻,符泽川就确定了之后的大体方向便是要到梦幻岛上搜集情报,最好能找出那“宝物”具体为何物,并用它与德鲁依德做周旋,或是至少也要创造出一条后路,以供不时之需。
“我需要你的帮助。”再三考虑后,符泽川向脚边的玩偶开口道,“请告诉我一条从这里到审判庭的逃出之路。”
如他所料,小企鹅玩偶果然顺从,认真提起了建议:“这样说吧,编纂一条咒文的首项要求就是‘言起于形’,文字再怎样延化,也终究要被局束在一条确切的规则以内。就比如‘清洗盘子’,不管再怎么更改,‘如暴风雨般激烈地刷洗汽车前挡风玻璃’,最终的结果也大同小异,因为‘清理某物上的污渍’已然奠定了咒文的基本作用,而最终成效实则取决施咒者本人。”
“在审判庭中,你们每个人的技能介绍便是相同道理,都是经过极大幅简化与轻量化的咒文,不过前后差距就好比重型枪械与一把轻便易携的水果刀。”
“您作为队长发出的那条命令,虽中了江兰的陷阱,犯了‘字’的错误,可‘形’却依然没变,总体仍对她有一定的规范效力,连同您从她身上吸收并演变而来的小队技能也是如此。以上也是在下能对您产生干涉的原因,不然光要躲过大审判官的注视在下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总体而言,虽然这座废墟确实将您困在了其中,但这就已经是它的极限了。受到半吊子的咒文限制,废墟最多只能完成‘将您关进来’的执行部分,却再无力完成‘确保您出不去’的监管部分。”
“换句话说,就是可以钻空子咯?”符泽川耐心地听完并理解了上述的全部。
“出于隐秘的要求,除一句提示外,在下不能透露更多了,整座审判庭乃至你们的技能造物归根到底都发源自大审判官的力量,在下到这里就像是蛰伏于一座安保严格、防御设施完备的军事基地深处,而又偏偏出于在下的性质,连语言也被蒙上了些许的咒文要素,想必一旦说出来便会被大审判官定位到吧。”
“最后的提示是:您应当思考一下江兰的特殊身份。”
这几乎已是把答案丢到符泽川的脸上了,“她是大审判官的代行者,难道说……”
为何一句话就能明说的事,德鲁依德还要铺垫那么多的隐秘学知识作为前提?唯一的可能性是,江兰作为代行者,被大审判官给予了特别能力,而那个能力也是咒文的一种……
“赐罪。”符泽川脱口而出,“她身为代行者,被交付的,由赐罪所衍生而出的三种能力其实就对应着她那三项技能。”
她能够建造教堂,对应着技能第一条。
她能够让人在唤作教堂的废墟中不断地直面悲惨的过去,却又不提供任何的治疗与解脱手段,对应着技能第三条。
而已经知道的“能够随意操纵NPC”经排除法可得,对应着技能第二条。
“不,或许应该要反过来说,根据她那三项技能,便能够推测出她的赐罪是什么。”
为何德鲁依德说,自己也把江兰给逼上了绝路?这就是原因。她把最大的底牌展示给了符泽川,却又无法保证废墟能一直将他困住。她洞悉了一切,看穿了一切,计划了一切,可在反骨的独行者面前,还是只得选择背水一战。
摩卡曾亲口说过:以【找出真相,揭开谜底】为方向通关需要一个关键条件:找出整座审判庭的形成渊源。即。成立这个心象世界的情感主导之所在。
很显然,赐罪就是那个唯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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