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浓重,宣赢吃完药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小灰里的曲别针早就已经被杨如晤取走,捏起来又软又热。
他望着窗外的月色将体内莫名兴奋的情绪平息下来,然而不过几分钟,一股烦躁猛然冲上心头。
杨如晤在涮他,既然没相亲,那在他房里洗澡的那男人是谁?
他克制不住地乱想很多,想赵林雁浮夸的演技,想贺成栋宽和的玩笑,想贺此勤那张幸福的笑脸,也想刚才与杨如晤通话时,他那一支香烟的燃烧声。
细微的滋滋声一点一点蚕食宣赢的耳膜,他的思维也随着脑海里幻想出的香烟燃烧画面,慢慢地清明起来。
以他与杨如晤目前的关系来说,无论杨如晤听从贺成栋劝说相亲也好,还是找个人作伴也罢,他都无权干涉。
一晚上稀里糊涂地想了很多,睡眠却出奇的好,翌日晨起,宣赢开门出来,哈欠还没打完,就钉在原地愣住了。
晨光从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扫进来,连地板都反射着一层洁净透亮的光,昨晚还在电话里气死人不偿命的杨如晤就靠在隔壁房门口,特别绅士地问了一声早上好。
宣赢闭上嘴,走过去,站在他身前看他好久,然后上手狠狠掐了下杨如晤的手臂。
“会疼。”杨如晤好笑道,“你醒了。”
宣赢眼底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最近他没少听贺成栋与赵林雁心疼杨如晤,说他工作忙,天南海北地各处跑总也不着家,本以为杨如晤忙到很有可能连贺此勤订婚宴都无法出席,没料到他竟然忽然出现在了房门口。
杨如晤说:“刚进家门五分钟。”
“吃饭没?”宣赢下意识地又问,“一晚上没睡?”
“没呢。”杨如晤端详他片刻,“我洗个澡,早餐快好了,你先去。”
宣赢点了下头,莫名愉悦地下了楼,走到客厅一看,果然,杨如晤当真有魅力,家里那种沉闷少去很多,尤其是赵林雁,就跟靠山终于回来了似的,一眼就能瞧出来轻松了不少。
等杨如晤洗漱完毕,早餐也摆上了餐桌,杨如晤轻车熟路地坐到宣赢旁边,霎时间,周遭杂乱的气息消失,只能闻到一股很清冽的沐浴露味,夹杂着体温,有冷也有暖。
宣赢看向他,杨如晤发丝半湿,五官更加干净明晰,他们顺其自然地对视,杨如晤挽起袖子,轻声问他:“怎么,不认识了?”
“快了。”宣赢拿起筷子,“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真是快不认识你了,忙完了吧?”贺成栋应和一句,“你爸上回给我打电话找儿子,说你没接电话,他好不容易得个空,你还忙的找不到人。”
杨如晤不在意地笑笑:“在庭上,后来给他发消息了。”
杨如晤的强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自幼与父母相处时间并不多,可毫无埋怨之心,相反还与不常见的父母关系维系的很好。
宣赢自愧不如,却也理直气壮。
他问:“你青春期没叛逆过吗?”
或许是话题跳的太快,众人目光齐聚过来,宣赢发现自己也随了赵林雁不合时宜的臭毛病,平白无故问什么青春期。
“他呀!”贺成栋看向杨如晤,语气很复杂,有一半对过去的无奈,也有一半对现在的欣慰,“再也没有比杨如晤更难调教的孩子了。”
难调教?宣赢不是很信。
虽然没见过杨如晤少年时代,不过从他目前的品行来看,想必从小就属于别人家的那种孩子。
优秀,稳重。
好比现在,杨如晤斯文用餐,履行着食不言的好习惯,像是对贺成栋的话压根没放在心上。
瞧瞧,多能沉住气。
“这次能休息一段时间?”赵林雁剥了颗鸡蛋,贴心地放到杨如晤餐盘内,“也该放个假了。”
杨如晤道谢,随即解释:“没,明天还得回去,此勤订婚的时候我会尽量赶回来,但待不了几天。”
宣赢插了句话:“又去哪儿啊?”
杨如晤没看他,似答非答地说了句:“无论去哪儿,都会回来。”
宣赢内心将这句话自动翻译为:不管我去哪儿,这是我的家,你别以为我不在,就能无所忌惮地为非作歹,我盯着你呢。
“唉,人在屋檐下。”宣赢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不得不低头啊。”
杨如晤笑而不语,指指餐盘,示意他好好吃饭。
“合着就一天的空闲?”贺成栋心疼道,“不如直接在当地休息了,来回折腾什么。”
杨如晤用勺子翻搅了下面前的粥,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到了宣赢的方向:“回来有个要紧的事需要确认一下。”
对面的贺此勤刚想应话,抬头瞧见眼前两位兄长,忽然就皱了下眉。
今早的餐食似乎很合宣赢胃口,虾饺吃了好几只,粥喝了半碗,刚刚夹起一片清炒藕片嚼的津津有味。
杨如晤.....
贺此勤猛眨了下眼。
“愣什么呢?”杨如晤发觉。
“啊?我....”贺此勤支支吾吾:“我.....妈,我要吃煎蛋。”
杨如晤眼风一扫:“自己去做。”
宣赢这时抬起头,吩咐贺此勤:“我也要,要溏心的,煎糊了你就自己吃。”
赵林雁忙起身:“我来吧。”
“您坐。”杨如晤抬了下手,“让此勤去吧。”
贺此勤抿了下嘴唇,胆大包天:“杨如晤,我才是最小的,你干嘛不让宣赢自己去?”
杨如晤抽了张纸巾,笑的和煦儒雅:“你叫我什么?”
杨如晤在贺家积威甚久,明明在笑却也让贺此勤不敢继续造次,这种压迫跟勃然大怒一点儿都不一样,它细微到无孔不入,从精神上就碾压了一切。
贺此勤去了厨房做煎蛋。
早餐结束后宣赢辞别众人,探亲日已结束,他没打算在贺家久留,贺成栋及时将他拦下,邀他客厅落座后,提出一个请求。
贺此勤订婚宴在即,贺氏夫妇虽无太多亲眷,但人际社交却并非无人问津之辈,贺成栋希望宣赢以家人身份,能参与亲弟弟的订婚宴,也与他们一起待客。
他开口时的神色很郑重,郑重到宣赢没法把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他将目光投向贺此勤身上,也专注地去看他那张酷似生父的面孔。
兄弟之间对视了很久,贺此勤站到他身前:“宣赢,我想让你在。”
他没再故扮兄弟情深地开口叫哥,恍然间宣赢好像穿越了时光,看到幼时乖顺的宣勤。
他们打过骂过,宣勤输了,就会哭着喊着跟父母告状,事后他挨父母一顿训,要他不许再欺负弟弟,他嬉皮笑脸地点头答应,扮起好哥哥角色哄好弟弟,但是下一次闹起来,他还是会把宣勤弄哭。
“好。”宣赢从记忆里抽离出,眼神聚拢回来,“这几天我留下。”
谈话结束,众人因为宣赢的留下都很开心,贺家夫妇聊着订婚的细节,这里该如何,那里该如何,贺此勤在一旁既幸福又无奈地应付。
耳边杂乱无章地吵闹,但毕竟是喜事,整体声响是欢乐的,宣赢忽然如坐针毡,开始懊悔刚才脱口的承诺,也责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把那该死的心软给扔掉。
“我先..走了。”宣赢说,“还有工作。”
赵林雁连忙叮嘱:“那你记得回来哈,晚上..等你吃饭。”
宣赢点了下头,起身走了。
刚踏出欢喜园,杨如晤紧随其至,在他背后扬声一唤:“宣赢,去哪儿?”
宣赢脚步未停:“上班。”
杨如晤让那个带着点愤怒的背影走了几步,然后快步赶上,挡在他身前:“又生气了?”
被人一猜就中的滋味当真难受,宣赢不承认,从容回他:“生什么气?我确实要去上班,然后回家拿几套换洗衣服。”
杨如晤问:“你衣柜里放着几套新衣服,看到了吗?”
柜子里确实有许多还未摘牌的新衣服,均是宣赢的尺寸,他猜测是赵林雁买的,也拿出过一件仔细看,看来看去打心底抗拒,就一直当摆设挂着。
宣赢嗤笑:“太次。”
杨如晤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没有很次吧?”
宣赢依然还是这俩字,太次,杨如晤上下打量几眼,竟说:“正好我得空,去挑几身你觉得不次的?”
宣赢觉得自己阴阳怪气的技能转移到了杨如晤身上,他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不次的?在沈家我都穿定制,”宣赢饶有兴致地掂了下衣领,露出点睥睨神态,“而且我身娇肉贵,命值万金,一般货色可入不了我的眼,你买得起吗?”
杨如晤若有所思地眯眼,随后甚是沉重地说:“敲诈违法。”
宣赢莫名一梗,瞪着他微微动了几下唇。
杨如晤摘掉眼镜,吹了吹上面的浮尘:“骂出声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这都看出来了?”宣赢叹道,“那你眼神可真好。”
杨如晤轻笑一声,不再跟他打嘴仗,叮嘱他在原地稍等,很快他开车出来,招宣赢上车。
宣赢狐疑:“真去买啊?”
“不去。”杨如晤示意他系好安全带,见他眼神不解,解释一句,“沈大少有钱,花他的吧,带你回沈园拿衣服。”
宣赢啧啧感慨,看吧,谁能让大律师吃亏啊,一身衣服都舍不得给买。
车子驶出欢喜园,即将抵达别墅大门口时,杨如晤看到一道白色突兀地停放在门口,等他辨认清楚,即刻踩住了刹车。
宣赢不防,身体猛地往前一倾,他把手往前一搭,扭头开口就要骂,但在跟杨如晤对上视线后,他又安静下来。
杨如晤身姿很好,望过来的目光有点居高临下,无框镜片上投射着一抹亮光,镜片之后的眼睛反而有些凉意,宣赢看不懂其中的意味。
“干嘛突然停车?”宣赢坐好。
杨如晤没有答话,依然用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神跟他对视。
宣赢渐渐被这双眼睛看的很不自在,他把头侧向一边试图躲避,杨如晤没放过他,手臂一伸,虎口卡住宣赢的下颌,又将他掰了回来。
心跳快的像极了躯体化的前兆,宣赢口干舌燥,怒道:“杨如晤!”
“宣赢,你不是说跟程愿分了么?”杨如晤往前扫了一眼,又紧了紧手指,“他怎么还在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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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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