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夏天,好多人都住在同一个大杂院。
每户人家的住房面积并不大,有的一家六口都挤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十几平房间里。
二十三岁的陆玉群风华正茂,可他因为车祸瘸了一条腿,导致自暴自弃。
本来读过高中的知识分子,成了一个酗酒成性的酒鬼。
五岁的陆洵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小小的年纪就要做饭洗衣,照顾烂醉如泥的父亲。
他们住在一个十五平米的狭窄小屋里,这是他们父子的全部财产。
家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和两只木凳,吃穿用度全靠陆玉群一点微薄的工资。
他在小卖部工作,那时候这些工作都是要分配的。
陆玉群高中毕业没被录取,便被分配到小卖部去了。
不然他哪有那么多酒喝?
原本他高考成绩超出录取线三十分,可因为父母的缘故,政审还没通过,冤屈没解除,他只能和大学失之交臂。
这也给后来陆玉群混乱的私生活奠定了基础。
他恨父母让他活的这么没尊严。
爷爷奶奶是知识分子,还是干部,因为前几年闹的事件,导致他们被革职,下了乡。
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所以陆洵并不知道爷爷奶奶长什么样。
他记事起就没有妈妈,大杂院里的人都说,他妈妈丢下瘸子爸爸跟人跑了。
小朋友们都嘲笑他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他都不去计较。
没事的时候,他就在家里一个人玩,从不去试着靠近那群有父母的孩子。
那时候H市好多大佬也都挤在一起,他们也是九零年前后才陆续搬出了大杂院。
程立家是大杂院里唯一的万元户,家里电视冰箱都齐全。
这个时候,程向毅已经南下做生意了。
赚了点钱,就会让人捎带回来给蔡晓柔。
有钱人家的孩子吃穿用度都好,所以程立是孩子头,大家都喜欢和他玩,经常聚在他家看黑白电视。
那是大杂院里唯一一台电视。
陆洵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时,会扒在门口看他们玩闹。
但从不会和他们一起玩,因为孩子们会嘲笑他是没妈妈的野孩子。
他妈妈跟人跑了。
这件事给小小的陆洵留下了创伤,所以他再也不和小朋友一起玩。
看着程立那样的孩子头,他会羡慕,也时常梦想自己也和程立一样,成为万众瞩目。
但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是大杂院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直到那天,一个穿着花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到他家门口,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奶声奶气地问他,“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小小的陆洵被吓到,赶紧躲回屋里,以为躲开就可以不用和人接触。
谁知道那女孩的小脑袋探进门,又问了他一句,“你一个人玩不无聊呀?”
陆洵很害怕,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靠在墙边,特别谨慎的看着她。
小女孩见他不出来,也就作罢了,她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呀,你快出来。”
继而她就真的退出去了。
但陆洵始终没出去,他害怕大家议论他的样子。
那些在房檐底下排排坐的女人都喜欢议论他的爸爸陆玉群,提起陆玉群又要提起他的妈妈。
小小的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他把自己藏起来。
下午的时候,他就煮点米粥,还有吃剩的窝窝头,凑合一顿又过一天,等陆玉群回来。
可是陆玉群很晚才回来,烂醉如泥的他,带回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那女人穿的很凉快,衣服都没袖子。
高跟鞋,亮闪超短裙。
他们进门开了灯,陆洵被吓醒,起身想问爸爸回来了,要给他盛饭,可是眼前一幕让他陌生。
男人女人的身体贴在一起,他们用来吃饭的嘴巴,黏在一起。
他看到他们的舌相互追逐,嬉闹,一时间不知道那是在干什么。
或许是醉酒的陆玉群还有一点意识,他颧骨通红,回头看了一眼陆洵,呵斥道,“滚到厕所去!”
陆洵赶紧爬下床跑去了厕所,将厕所门微微关了起来。
他听到女人娇|媚的喘|息,父亲陌生又好似舒服极了的轻叫。
他偷过门缝看了一眼,只见他们贴在一起,如胶似漆。
小孩子对性没有什么观念,陆洵只觉得那样的行为让他想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外面两人的声音压抑着一浪高一浪。
陆洵蹲在厕所门口抱住自己的脑袋,不想让那些声音入耳。
他捂着耳朵,想哭又哭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风浪才平息了。
他看了一眼,发现陆玉群躺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可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只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光着脚,朝着他走了过来。
她笑的像个恶魔,诱哄他,“喜欢姐姐吗?弟弟,让姐姐陪你玩好不好?你长得真可爱啊。”
陆洵吓得全身都在抖,他想求救,可是始终发不出声音,他的眼泪落在嘴里,咸咸的味道让他头皮发麻。
“不要。”
他把门关上,瑟缩着向黑暗里退去。
“不要。”
“不要!”
绝望之际,垂死挣扎。
恶魔朝他扑来,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
稚嫩的女娃娃奶音传来,使劲拍打他家的门,“陆洵?你在里面吗?”
无尽的黑暗,忽而被驱散。
-
沉香的味道缓缓涌入鼻腔,他在惊恐中醒来,醒来时眼泪湿了被子。
他把被子拿开,一只手搭在了额头,胸膛剧烈起伏着。
沉香手串的味道萦绕在周围,他恍惚了半天,才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串。
他修长的手指从一颗颗沉香木划过去。
眼前也开始清晰明朗。
宁柠。
她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门外?
如果她没来,那个恶魔的手就伸向他了。
可是一切好像很虚幻,发生过,又像没发生过。
他这些年试图去理解过宁柠的话,但始终破解不出来。
比数学题难一百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夜过后,他听到宁柠的声音,会有莫名的安全感。
那女孩后来还跟他玩,带他融入大杂院的环境,可独独不让他和程立玩。
为此程立还带着一群小孩教训宁柠,结果转眼宁柠就叫了哥哥来,把那些家伙痛扁了一顿。
那时候,第二有钱的人就是宁柠家了,他爸妈都在文工团工作,双职工,家里什么都不缺。
她经常带一些他见都没见过的零食出来给他,陆洵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可是后来,再见的时候,却好似不认识他。
他的性格孤僻,不爱笑,小女孩经常用软糯糯的小手戳他的脸,她说,“陆洵你要多笑呀,我喜欢爱笑的男孩子。”
陆洵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每逢遇到她,他都会笑,但她始终当没看见。
八八年左右,陆洵家的政审通过了,爷爷奶奶官复原职,回到了H市。
他们终于可以搬回四合院老房子,也就离开了大杂院。
而宁柠家单位分的房子也下来了,陆续也要搬离。
宁柠家比他家搬得早,因为陆玉群和父母关系不和。
宁柠走的时候跟他说了很多话。
她说,“陆洵,你要爱笑,这样我以后才能看得到你,就不会走错路。”
陆洵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喜欢和爱笑的人做朋友,我怕我们分开之后,我会在未来某一天忘了你,所以你一定见了我要笑哦。”
陆洵哦了一声,答应了她,“行,那我怎样做才能让你想起我?”
她思索片刻后回答,“只要看到爱笑的你,我就会想起你了。”
陆洵点头,“好。”
她又说,“我以后可能会和程立走得近,如果你发现了,一定要阻止我。永远不要把自己的秘密说给别人,你要埋在心里,不然那会成为伤害你的利器。”
陆洵一头雾水,他没什么秘密。
要说唯一让他不能启齿的秘密,那就是五岁那年的一晚,可宁柠把他从黑暗中拖了出来。
那晚他家的房门被拍的噼里啪啦,女人停下了靠近他的脚步,嘴里骂着难听的话,穿了衣服走了。
打开门的时候,还怒骂宁柠打扰她好事。
宁柠没理她,而是迅速进门找到了缩在厕所的陆洵。
结果发现陆洵被吓尿了,裤子都尿湿了。
宁柠也没笑他,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说,“没事了没事了,不哭,陆洵。”
那时候他和宁柠并不熟悉,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孩半夜会来他家里。
-
他问宁柠,“你不喜欢和程立玩?”
她低着头绞着手指,片刻才回答,“不喜欢,我最讨厌他。我觉得你挺好的。你以后也少跟他玩,和他保持距离。”
他都记得这些话,可后来他和程立还是有了交集。
程立救了他一命,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
他和程立的关系好了起来,两人成了最好的哥们和朋友。
他们一起读完了小学初中,上了同一所高中,在这个高中遇到了长大后的宁柠。
宁柠一开始就喜欢程立,好似把以前的一切都忘了。
陆洵失落过,但他想试试。
这也是后来他不喜欢和女生玩,却每次看到宁柠会笑的原因。
其实他不喜欢笑,只是想起她以前说的那些话,他就想试试灵验不灵验。
长大后的她,真把他给忘了。
甚至只看得见他身边的程立,永远看不到他。
-
他看着腕间的沉香手串,凑近闻了闻,有种很安心的味道。
他缓缓闭上眼睛。
宁柠开始注意他了,跟他表白,送他手串……
她是不是想起小时候那些事了?
她真的不是为了气程立?
她会……喜欢他么?
想到这里,少年胸口一阵阵窒息。
会么?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范琼猛的把门一关,靠在门上,“陆洵,你怕被你爸发现吗?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会发现?其实,进你家门第一天,我就喜欢你了,你很帅。”
喂喂喂,有人吗?
你们好冷漠,天天“来啦”“撒花”“按爪”。
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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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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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杂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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