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芳原本还抱着点侥幸，那笔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昧了，反正小的是自己亲生的，老的一把年纪又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是钱爱国登门事情就是不那么简单了。
其实周海燕开口的时候她笃定周海燕知道的也并不多。因为那笔钱并不是一个月一百，而是每个月一百五，除了一百五还有逢年过节的二十，以及周海燕生日礼金、每个学期固定的学费书本费……大节日时还有人提礼品放在门口。
如果那个人……是钱爱国……
张芳芳冷汗瞬间沁湿了后背。
“听起来似乎我兄弟的钱没花在我大侄女身上啊？”钱爱国面上带着三分笑，但没有人以为他真的在笑。
“钱大哥，什么风把你刮来了？”宋青书看到这活阎王也头疼，钱局长家的公子，平日里他就是做梦也摸不上这等人物，不管这位爷为什么肯纡尊降贵来到这里，他面上都要装作笑嘻嘻的。
“我不记得我有姓宋的弟弟。”钱爱国觉得晦气，什么玩意儿和他称兄道弟？
宋青书自己讨了个没趣。
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表演了？
周海燕先是委委屈屈地喊了声钱叔叔，然后捞起了自己的袖子。
“钱叔叔，我妈他们老打我。每天让我干好多活，我根本没有时间学习，光干活不说他们还不让我吃肉。呜呜…医院医生说我营养不良，我在学校都晕了，数学还考了个零鸭蛋。”
“对对对！爸爸！海燕前几天真晕了，头上肿了好大一片。”钱多多适时开始拱火，“海燕每天伙食费就两毛钱，两毛钱够啥啊？也就能打一个白菜，要不是在我这儿吃点肉，海燕都饿死了！”
周海燕胳膊上正是张芳芳前几天抽下的痕迹，经过几天恢复血小板凝结，黄黄紫紫的一片看起来更加渗人。
啥？有那么夸张吗？
张芳芳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钱叔叔，我妈不想让我上学了！想让我嫁到乡下去。”周海燕越说越伤心，最后干脆抓住钱爱国的袖角哇哇大哭，“她要把我卖了给我舅舅修房子！”
“咳咳。”宋青书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不是，这小王八蛋张嘴胡说八道你们也信？”
“你闭嘴，让她说。”
有了钱爱国撑腰，周海燕底气更足。
“他们不让我去看奶奶，我一去就骂我没良心。宋佳慧整天都欺负我，我妈一边看着还挺乐呵，说我贱骨头活该干活……还有宋佳慧，她说我偷她钱！”
“还有这事儿？”钱爱国咬牙切齿，“艹！张芳芳这都是你干出的好事！你要是不会当妈，你就别当了，带着你的狗男人滚出A市！！”
张芳芳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周海燕说话颠三倒四七分真三分假，没有做的事情她自然不怕，但真要让钱爱国知道，她不仅把周海燕的生活费都花了，还把周国斌的抚恤金给娘家买了地，以钱爱国那瑕疵必报的性子，她怕是不缺胳膊断腿这事儿都过不去。
比起张芳芳的无头苍蝇式挣扎求生，此刻宋佳慧心中可谓是惊涛骇浪，无他！因为刚才周海燕说自己造谣她偷钱！这事虽然别人不知道，但宋佳慧心里清清楚楚……她的确是想造谣的，但她明明还没来得及给李红梅说！
可现在……周海燕到底是从哪里知道她躲在背后准备说闲话的？
大白天的这是撞了邪了？
唐德凤听着孙女的啼哭声，一颗心碎成了无数片，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斯文脸面对着张芳芳宋青书三人破口大骂：“张芳芳你这个黑心肝！你说你家里穷，国斌偷偷摸摸给你娘家补贴了多少？你说你不会带孩子，我们老两口一把屎一把尿把海燕带大！你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买什么！国斌死了留给我们的钱，我们一分没要全贴给你了，就是指望着你能对我大孙女好一点！”
“你呢！你巴不得我一家死绝了，你好过你的快活日子！”说到这里双眼血红，狠狠甩了张芳芳一耳光。
张芳芳脸都被打肿了，当着钱爱国不敢撒泼，可怜巴巴地解释：“妈，我没这个意思……我没有。”
“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宋青书有点看不下去：“阿姨……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你别急着发脾气。”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狗娘养的小白脸！”唐德芳回头怒吼。
猩红的目光投向宋佳慧：“是你说我孙女偷你钱的？”
“我……我……我没有！”宋佳慧被唐德凤这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架势吓得连连后退。
“海燕，给我扇她嘴巴！打烂这个小娼妇的脸，打死了奶奶替你坐牢去！”
周海燕回头，我槽？什么情况？奶奶这战斗力超出想象啊！
钱多多看热闹恨得牙痒痒，上前就抓住了宋佳慧的胳膊：“海燕，你快来，你再不来我可就来了啊！”
有这三大金刚在这儿，周海燕多等半秒钟都对不起她后几十年受的苦，于是趁宋青书没反应过来，箭步上前对着宋佳慧的脸噼噼啪啪一阵乱扇。
哇得一声，宋佳慧哭了。
周海燕看着自己扇得飞红的手，毫不意外爽感plus。
“张芳芳！你看你做出的好事！”宋青书彻底爆发了。
他被钱爱国狠狠地箍住，但凡敢做出点什么，接下来遭殃的就会是他。
“我……我没做什么。”张芳芳嗫嚅着还想做最后的抵抗，“我没钱！你们逼我也没用。”
“是吗？那真奇怪了，爸爸的钱都在你那里，爷爷奶奶也把钱给你了，每个月还有我的生活费……那些钱都去哪儿了？”
张芳芳愣住了，不能让这死丫头再说下去了，再说她私下干的那些事儿就兜不住了。
两眼一黑准备往后倒去。
周海燕眼明手快拽起茶几上不知道放了几天的茶壶，一壶水往张芳芳脑袋上泼去。
“咦？妈妈，房间里是不是人太多了？我看你好像都有点中暑了，拿冷水给你泼泼，好受点了没？还要吗？”
噗……不知道谁笑了一声。
周海燕接着说：“妈妈，你何必那么小气呢？你都是万元户了，我也不是问你要所有钱，我只是要我的生活费，毕竟我和奶奶这几天都在菜市场捡菜叶子吃。”
“……”
眼看钱爱国的眼神又不对了，张芳芳头皮一紧，她知道要再不掏钱，钱爱国真能当场废了她。
“宋叔叔，你不知道吧？你女儿在学校到处说我打她我掐她，说我偷她东西。装的惨兮兮的，学校同学都说我不是东西……哦，这些事不都是你女儿做下赖在我身上的吗？对了，你们两个姓宋的该不会想逼死我，吃绝户吧？要不铁路局那么多未婚女青年你咋就找了我妈呢？”
“！！！”这怎么说着说着说到他身上了？宋青书气得快要昏过去，指着女儿，“佳慧，你说你有没有做过这些事！”
“我没有！”
“没有啊？你确定？那我姑寄给我的铅笔圆规还有钢笔复习资料去了哪儿呢？总不能被我吃了吧？呵，宋佳慧现在你文具盒里装的是空气？”
“我们班那个李洪江不是你好朋友的哥哥？你确定一点胡话都没在他们面前说？”
周海燕绕着宋佳慧转了一圈：“你看你穿的多漂亮？你看看我呢？”她脱下脚上的鞋子，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露在众人面前。
“海燕！”唐德凤拍着膝盖老泪纵横，“是奶奶对不起你啊！奶奶应该早点发现，早点把你接过去！奶奶真该死啊！”
她一手养大的孙女啊！这几年跟着这对狗男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你还不快去拿钱！”宋青书听不下去，转过头怒视张芳芳，他早对她说过让她别那么自私，要多关心关心孩子，该买就买该换就换，这臭婆娘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完全忘了这几年自己也只是冷眼旁观，最多动动嘴皮。
张芳芳被向来好脾气的宋青书吓得一阵哆嗦，她管着夫妻两的工资，但实际花用多少宋青书从不过问，所以，三千块她咬咬牙还是拿的出来的。
磨磨唧唧走向卧室掀开床垫，从里面掏出一沓钱数了大半，出来交给钱爱国，没好气地说：喏，都在这里了。”
钱爱国一见她就犯恶心，摆了摆手：“海燕，你来数。”
周海燕极力隐去脸上的笑意，走过去接过那沓黄色的钞票，一张一张数了起来：“五十、一百、一百五…三千。”
“三千？这数不对。”钱爱国见周海燕数完最后一张钞票，冰冷的眼神扫过张芳芳，“我每个月给海燕打的是一百五。”
哈？还有这回事？周海燕震惊。
“如果你不想给，我不介意每个月你和姓宋的发工资时派人上门领。”
“……”
果然是他！
张芳芳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熄破碎了。
“去拿。”此刻的宋青书已经不在乎钱的问题，这个事情闹开了，他恐怕在单位一天也待不下去。
“可是……”
“快去！别逼我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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