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质疑

沈延青听到秦霄的话也是大吃一惊,自己怎会是季考榜首呢?

他原本预估自己排第七到第十,进入内舍还得看现在的内舍有几人黜落下来,属于模棱两可的摸边人物,没想到竟考了榜首。

沈延青大步奔到门外去看榜,见自己的名字真名列首位。

大惊之后大喜随之而来,这次升入内舍稳了。

众人看着榜单七嘴八舌,或哀叹,或遗憾,或恭贺,或讥讽,各形各态,不做多述。

少顷,两个斋夫又捧着浆糊榜纸来了,这回是贴升入内舍的名单,山长根据三次考试择出来的人选,比饭堂的米饭还新鲜热乎。

众人心若擂鼓,眼巴巴地瞧着那张纸。

沈延青、赵固言、裴沅、陆思则、秦霄。

这五人从五月起升入内舍,每月可领二钱膏火银。

众人看着五人的名字,心中百般滋味。

“裴君、陆君、秦君三人一直名列前茅,这内舍自然是稳进。赵君虽然名次不显,但每回也在六七位,这次季考进了前三,进内舍也算情理之中,可这沈君......”

众人心照不宣,沈延青的时文撑死算中流,在外舍排不上名号,就算第一回月考靠死记硬背拿了榜首,也不可能在以考时文为主的季考夺得榜首。

“此事有蹊跷,你们快来看!”一书生站在卷子前大叫。

方才众人都在看榜,倒没心思去看文章的圈点批文。

那人又冷笑道:“你们看,从行文、修辞、用典来看,沈君两篇文章的风格截然不同,我想就算韩公在世,两个时辰内也写不出风格如此迥然不同的两篇时文吧。”

话音未落,几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墙上的文章看,仿佛不找出纰漏就誓不罢休。

于辅庆匆匆扫过,似笑非笑睨着沈延青道:“一篇用词古朴典雅,一篇用词稚嫩青涩,这样的文章怎可能是一人所写。”

这话指代性极强,众人看向沈延青,深沉的目光仿佛千斤石,逼着他自己说明缘由。

温裁柔声道:“岸筠贤弟,你是如何在两个时辰内突飞猛进的,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学习一二,进益进益。”

这话明褒暗贬,沈延青哪里听不出这软刀子,噙笑道:“温兄当真想知道其中关窍?”

“这是自然。”

“行,那我就告诉你。”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都竖起了耳朵。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只不过第一道时文题我在《小题文府》里看到过,那篇范文我觉得写得极好,顺便背了下来。”

温裁眉梢一挑,哑声道:“你是说你是误打误撞看到了原题?”

沈延青点点头。

于辅庆觉得这厮又在为自己作弊找借口,于是呵斥道:“我呸,那《小题文府》有好几册,成千上万篇文章,你日日抱着看就算了,难不成还能一字不差背下来了?”

“于兄说得对,那《小题文府》有那么多题目,沈延青怎可能运气那么好,肯定是想法子偷看了试题,提前准备了文章!”

“此言分析有理,沈兄,你还是招了吧。”

众人听了这话都开始应和。

沈延青见裴沅和秦霄想为自己说话,朝他们摇了摇头。

“诸位若不信就去藏书阁把《小题文府》中《论语》两册借来,一对便知我有没有说谎。”

“对就对——”说着,人群中便有脚快的跑去了藏书阁。

等候期间,饭堂的膳夫见学生们迟迟不来,以为是学生们犯了错,讲郎责罚他们不许吃饭,便到折桂堂给学生们求情,没成想是这些小崽子拖拉。

膳夫说今日午间有蒸肉,凉了就不好吃了,催他们赶紧去吃。

一些学生听了馋虫大动,那借书的人又迟迟不来,便说先吃饭后对卷子,横竖卷子贴在墙上飞不了。

沈延青早就饿了,拔腿就往饭堂走。

温裁说:“诶,沈君你如何能走?”

于辅庆附和道:“就是,这事儿还没着落,谁许你走的?”

沈延青哪里有这个闲工夫饿着肚子跟他们费口舌,于是淡淡一笑道:“温兄、于兄,我们都是书院的学生,你们有何权力管我?”

“嘿,你这人——”于辅庆气得太阳穴直跳。

沈延青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于辅庆一愣,从来没有外舍生敢对他这般无礼,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心想这回无论是因为内舍名额,还是因为私怨,他都得找出这泼货的纰漏,好好煞煞他的威风。

裴沅与秦霄相视一笑,说笑着去了饭堂。

裴沅笑道:“你我当真是白操心,岸筠哪里是那起子人能辖制住的。”

秦霄回道:“是啊,入学以来岸筠一心只读圣贤书,待人又有礼,那些人错把他当成了个好性儿的木头。”

有那样胆识身手的人怎可能是木头。

沈延青飞奔到饭堂,吃了一口膳夫自卖自夸的蒸肉,心道味道乏善可陈,标准大锅菜水准。

他家穗穗做的蒸肉就不一样了,为了照顾他的重口味,还会剁些碎辣椒腌肉,那肉蒸出来又香又够味,穗穗还会在肉下面垫一层芋头,软软糯糯的芋头裹着咸香微辣的肉汁,他空口就能吃五六块。

垫吧了两口,他见裴沅秦霄来了,忙招呼他们同桌而食。

今日不用看书,三人难得聚着吃次饭。三人以汤代酒,相互祝贺。

他们能一起入学,一起升入内舍,也算一件幸事。

折桂堂这边,那借书人携书返回,于辅庆等人忙慌查找,翻阅一阵后果然找到了那篇范文。

这篇范文是先帝甲寅科的一位黄姓举人写的,这位黄举人还恰好是黎阳人士。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沈延青竟是真的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于辅庆哼了一声,面带不屑道:“这种死记硬背的书呆子也能升入内舍,当真是荒谬至极!”

温裁默了默,说:“这默书虽上不得台面...罢了罢了,他季考运气好,恰好碰上了。于兄,你别太怄气,伤了身体。”

几个打算看笑话的衙内见没纠出纰漏,也就散了,只留下几个心有不甘的老生看着升入内舍的名单含恨咬牙。

于辅庆越想越恼,突然灵光一闪,想到那日在山间偶然撞见的事,他招手让几个老生过来,说有法子多出一个名额。

几人商议一阵,连饭也顾不得吃,疾步去了南斋。

吃过饭,沈延青打算去看看裴沅等人的卷子,学习他们的破题之法,刚走进折桂堂,就有一个斋夫唤他去南斋,说山长和讲郎找他有事。

今日出了内舍名单,沈延青一想就知道是有人要闹幺蛾子了。

虽然是借了范文的光才能进内舍,但他一没夹带二没偷题,横竖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倒想看看是哪些小鬼在暗地里作祟。

他在腹中打了恁长的一篇说辞,没成想一进门陆敏一就让他跪下。

沈延青:?

陆鸿召握着长长的乌木戒尺,面露严肃,道:“辅庆,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于辅庆拱手称是,朗声道:“弟子要告沈延青嫖宿娼妓,携妓伴游书院所属的林地,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沈延青:?

“沈延青,你可承认?”陆敏一十指紧扣檀木椅扶手,心跳得极快。

这个沈延青极为勤学,陆敏一虽没有当面表扬过,但都看在眼里,他不认为沈延青是个贪花好色,无视书院规章的浮浪子弟。

现在沈延青心中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心想他们的想象力还是太贫瘠了些,拿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做文章有什么意思。

沈延青恭恭敬敬地给山长和讲郎见了礼,说自己连黎阳县青楼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更何谈嫖宿娼妓。

“何况学生家贫,即便有心,也没有那个财力。”沈延青眼尾微垂,佯装自嘲,“许是于兄他们寻欢作乐时认错了人,将其他人当成了我。”

于辅庆等人没想到这厮倒打一耙,忙说不是。

于辅庆怒道:“沈延青,你少狡辩,三月初十那日,你挽着一个男娼从流风亭那条山道上下来,你跟那人勾勾搭搭,揽腰摸脸的,我们几人看得清清楚楚,你敢说那日扶风山的人不是你?”

三月初十?

那天他在跟穗穗约会,难道......

又是个天大的乌龙!

看来以后在外面要收敛些,太亲密了倒把他们正儿八经的夫夫弄成了乱搞的关系。

陆鸿召和陆敏一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

沈延青轻咳一声,笑道:“哦,原来是于兄误会了。那日我确实在扶风山赏花,但不是跟别人,而是跟我夫郎。”

众人:?

陆敏一见沈延青面如平湖,忙问:“你入学时填的籍贯表没写你已成婚,怎的突然冒出了个夫郎?”

沈延青:“我们去年在乡下拜了堂摆了酒,我们松溪村的风俗是秋后登记,只是当时学生急着回城念书,没有赶上衙役下乡,后面学业繁忙,一时耽搁了。”

接着,又露出羞涩表情,“学生与内子成婚不到一年...还是新婚,月余不见自是思念,学生年轻,举止有些狂放,是学生的错,还请山长责罚。”

陆鸿召听完点了点头,刚提醒了两句,于辅庆不服气道:“山长,这厮信口雌黄,无凭无据,定是在胡说!”

“放肆!”陆鸿召大喝一声。

陆敏一瞅了一眼于辅庆,又问道:“沈延青,于辅庆说得在理,你没有登记,那便没有证据。”

沈延青见陆敏一都帮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听弦歌而知雅意。

“讲郎,学生有人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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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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