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完全没想到蓝生烟把人叫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他窘迫地低下头，不知道该答什么。
蓝生烟见他不回答，将那只受伤的手臂伸到人的面前，上面的两个血洞在苏裳禾的帮助下已经止住了血，只是伤口看上去还有些骇人。
“既然不和我求婚，那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陆银可不敢扶着那只手臂，他撑着床沿缓缓站起身。
久跪让他的腿失去了知觉，再加上情绪波动太大，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耗尽力气。
蓝生烟收回手，手背碰了碰床，“坐我身边来。”
陆银想找个凳子坐，蓝生烟不让他跑，用手握住床沿那只劲瘦的手，“听话，就坐这。”
陆银无法，乖乖坐在床尾，离床头的蓝生烟有多远是多远。
蓝生烟叹了一口气，委屈地问：“阿银，你不想离我近一点吗？”
低垂的睫毛、微皱的眉头、下撇的嘴角和难过的眼神，这些落在蓝生烟的脸上足以让每个共存者丢盔卸甲。
陆银当然也不例外。
他先是把病床往上摇了摇，让蓝生烟躺着不那么难受，然后坐在人的手边。
他托起那只受伤的手，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伤口，然后低头，在人的手背轻柔一吻。
“对不起。”陆银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这只手背上。
蓝生烟将手抽出来，没有错过抽手时陆银失落一瞬的神情，他捏住人的下巴，强迫人抬起头，荧光蓝眼眸看向陆银的眼底深处，“为什么要道歉？”
他才不想看陆银头顶的发丝，他要看着人的眼睛。
“阿银，你没有做错什么。”
“是我自己要去抓鸽子的。”
“也是我大意了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异种。”
“还是我宁愿被咬一口也不把鸽子放开。”
“要怪，也都是我的错。”
“看着我，阿银。”
陆银抬起眼。
蓝生烟看着人抿紧的唇，伸出手指摁了摁，感受到上面的柔软，眸光暗了暗，“怎么过来的？”
陆银小声地说：“找刘部长申请了一架直升机。”
“来得这么快，路上安全吗？”
“还好，没有遇到异种。”
蓝生烟短暂地笑了一声，夸赞道：“辛苦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陆银的这一身衣服，“很适合你，很好看。”
陆银被夸两次，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自责，“蓝生烟，我是不是总在给你惹麻烦？”
他揪着手下的床单，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那个许川说我之前也在给你惹麻烦……还有两年什么的……还有我顶掉了孟邝的位置……”
“阿银。”蓝生烟伸出食指抵住人说话的嘴，“嘘。”
他刚醒来，真的很虚弱，陪陆银说了会儿话就已经疲惫起来，蓝生烟半阖着眼，“你没有在给我惹麻烦，是我总在让你为难。”
他将手指从嘴唇移开，移到人的后颈，轻轻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
陆银得到暗示，往他身边又坐了点。
蓝生烟彻底打不起精神，颤抖的睫毛就如他这只脆弱的蝴蝶一样，“阿银，我想睡会儿，陪陪我可以吗？”
他放在后颈的手往下带，陆银不敢用一点力气，由着蓝生烟将自己的头带到胸膛上。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清浅的呼吸。
看来，蓝生烟真的很疲倦。
陆银的耳朵贴着对方的胸膛，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仿佛和自己的心跳重叠。
蓝生烟的手还放在他的后脑勺，陆银舍不得动，只好微微仰头，想看见人的睡颜。
睡着的蓝生烟就和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陆银之前为了哄孩子们睡觉，被迫读了许多童话故事。
除了睡美人，还有白雪公主、灰姑娘、丑小鸭的故事。
据说，睡美人要被王子亲吻才会醒来。
谁能亲吻蓝生烟呢？陆银想象不出来。
蓝生烟才应该是亲吻的王子吧。
思绪跳跃翻飞，他又想到他的三个问题蓝生烟只回答了第一个，但现在让人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他的问题可以不用那么着急解决。
还有，为什么既然有了身为银环蛇共存者的他，为什么还会有银环蛇异种？
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头顶的呼吸声带来充足的安全感，陆银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了时间，苏裳禾来观察蓝生烟的状况，还在走廊的脚步声惊醒了陆银，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半个身子隐隐发麻。
蓝生烟还在睡觉，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缓过劲来，然后轻手轻脚拿起放在后颈的手，慢慢地放到床上。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他先把伤口上已经干掉的汁液擦干净，又拿起床头的叶子握在手中碾碎，轻轻地敷到伤口上。
在苏裳禾的脚步声停在病房前的那一刻，陆银不等她敲门就先行一步打开了房门。
然后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许川和孟邝，那两人守在病房附近。
陆银反手带上门，声音压低：“他在睡觉。”
苏裳禾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到走廊上找了两个凳子坐下。
这一层没有别人，只有蓝生烟一位病人，两人说话也不用太小心。
“五部监察处都知道蓝生烟受伤了。”
“情况很不好吗？”陆银想起之前蓝生烟说他受伤差点被超越者拉下来。
“没什么不好的，上次处长顺手解决了不少超越者，所以他们这次还算安分，这件事的功劳也可以算在你头上。”
陆银苦笑一声，并不答话。
苏裳禾将病历合上，看向人，语气镇定，令人放松，“阿银，之前我和处长聊过关于你的事，碍于你没有恢复记忆，所以我们也没让你知道。”
“但现在有人已经出手了，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陆银会意，“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你能想起来沈栖从小带你去的医院是哪一家吗？不用很具体，有个大致的描述就可以。”
陆银坦白梦中的情境：“其实我感觉是我的灵魂困在小陆银身体中，小陆银的视角就是我的视角，我既不能替他做决定，也看不见视角外的东西。如果小陆银的记忆是模糊的，那我看到的也就是模糊的。”
苏裳禾凝神思考，“所以，你看到的其实都已经是模糊的记忆了，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也看不清医院是哪家。”
“是的。”陆银很是惭愧，他没法帮上蓝生烟。
“那他们每次抽多少你的血？”
陆银努力地回想，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袋子。”
“一袋吗？还是更多？”
他为难地笑笑，“有图片吗？我可以指出来。”
苏裳禾调出医用采血袋的规格示意图。
陆银指着其中一个袋子，“这个，每次五袋。”
“多少？！”苏裳禾提高音量，声音难以置信，“他们一次性抽你1000cc的血？！”
不远处的孟邝和许川也震惊了，1000毫升啊？！共存者也不能这么抽吧？！！！
陆银讷讷地挠挠头，“啊……我每次抽完都晕了，沈栖把我背回家的。”
他一看苏裳禾的反应就知道这么抽不对劲，“我还以为抽血都这么抽呢……”
苏裳禾看他的眼神更怜爱了，“沈栖真不是个好东西。”
陆银赞同地点头。
孟邝也在那里点头。
他暂时想通了，如果蓝生烟喜欢，那他也试着去接受。
如果蓝生烟有危险，他也会第一时间去保护。
至于陆银，他只是尽力用不带偏见的目光来审视这条毒蛇。
十三年都没能让蓝生烟的目光垂下，他在心里苦笑一声。
许川不明所以，问孟邝：“沈栖是谁？”
“如果蓝生烟想告诉你，你迟早会知道的。”孟邝只是这么说。
许川若有所思，看向陆银的眼神更深了。
那边，苏裳禾继续思考。
“每三个月就抽你1000cc，这消耗得也太快了吧。”
“你那个时候应该还是个普通人类，没有表现出异能的征兆。”
“为什么对普通人也要抽这么多呢？”
“银环蛇异种会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吗？”
“超越者可以造出异种？”
得不到答案。
她说了自己的发现。
“阿银，其实这不是蓝生烟第一次遇到银环蛇异种。”
“第一次是在西部，你昏迷的时候。”
“说是又有异种袭击，本来是派孟邝去的，结果那个来报信的超越者说教科园的人是被银环蛇异种袭击了，蓝生烟不信，就亲自去看了。”
“他们当时应该是为了支走蓝生烟，所以用出了银环蛇异种。”
陆银立马懂了，“他们的银环蛇异种很有可能是从我的血液中研究出来的。”
但是问题也很明显，“他们怎么研究出来的？从自然界中抓到银环蛇，然后把我的血打进去？”
苏裳禾摇摇头，“不，自然界的银环蛇哪有那么好抓？”
陆银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要是我能想起来就好了。”
苏裳禾倒是看得开，“没关系，我们搞科研的也不是吃素的，下次再遇到了银环蛇异种，打伤带回来给我们研究就行。”
“我就不信，他们能有多厉害。”
“对了，你吸了毒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银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感觉银环蛇共存者吸银环蛇异种的毒就像吸同类的口水一样。”
他嫌弃地皱眉，“有点恶心。”
苏裳禾一挑眉，“不喜欢吸口水？”
陆银合理地把思维发散到蓝生烟身上，如果是吸蓝生烟的口水……
“不喜欢吸银环蛇异种的。”他立马给出答案。
蓝生烟的应该很好。
他脚踝上的蝴蝶纹开始发热，陆银感觉到蓝生烟醒了。
“苏医生，谢谢你。”陆银起身鞠躬，“蓝生烟醒了，我去看看。”
苏裳禾正想问他怎么知道的，突然想起来蓝生烟说过两人已经交换烙印了。
于是她没问这种问题，跟着陆银一起进病房。
孟邝和许川也跟过来，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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