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张婶每天早上都会去镇里，农田我打算搭她的驴车去镇上看看有什么活计。”赵惜粟挑完碗里的肉丝，放下碗同陈峤商量道。
“行，那我明天去田里给村长帮忙，好歹抵消一点儿赁费。”陈峤吃得快，坐在一旁撑着脑袋陪赵惜粟，看她意犹未尽的样子，起身想给她再下一碗面，被赵惜粟拦住了。
“我吃饱了，咱们先把门修一下。”
这房子除了外墙是好的，其他哪哪儿都处于半报废状态。
一下午不是修门就是修窗，总算把屋子收拾得像是人住的地方。看太阳快落山了，陈峤走回屋去备菜。
今晚还得请王思思来家里用饭，“乔迁宴”不能马虎了去。
赵惜粟也没闲着，拿着纸笔站院子里描描画画，那笔墨纸还是今天赶集时陈峤非要买的。赵惜粟不理解，文人走到哪儿都放弃不了那几个字，没买砚台是因为太贵了，她不舍得。
这间屋子小是小点儿，但前头还带个院子，虽不算大，但也足够了。
赵惜粟打算到时候在左侧搭个凉棚，秋天吹风冬天赏雪。右侧再搭个架子晒衣服，不然全堆在屋里太占地儿了，寸步难行。
先把位置大小规划好，等她赚到钱了就开工！
“哟！这是干嘛呢？”王思思提着一篮子东西站在门口。
刚走到赵惜粟家门口就看到外边儿的竹门大开着，一走近来就瞧见她站在台阶上微蹙眉，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画，看着和镇上书院里的学生一般，不愧是富足人家的孩子。
“王姐姐来啦。我刚还纳闷呢，怎的你今儿收摊这么晚。”
先前王思思想着把摊子推回家，再带着夫郎来串门。临走前又折回去给赵惜粟拿了好些吃的，这才来晚了。
陈峤拿着铲子从屋内出来，看见人来了连忙招呼人坐下，“王娘子先坐会儿，我再做一个菜就好了。”
王娘子想说让他别忙活了，奈何陈峤根本听不见，话音刚落又钻回去。
赵惜粟进屋后方才觉着外间着实太小，平日里只有她和陈峤坐这倒没发觉，这会儿要坐四个人，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片刻过后赵惜粟决定将桌子搬出去，外面宽敞得很。
再说了，六月天闷热，四个人挤在里面吃饭，不出片刻定满头大汗。外头太阳下山后便刮起晚风，反倒凉爽不少。
赵惜粟三人坐在外面聊天，王家夫郎见插不上话，识趣儿地进屋给陈峤打下手。
“好了好了，等急了吧。”陈峤端出最后一个菜，赵惜粟拿着碗筷跟在后头。摘掉襻膊后等赵惜粟过来，陈峤才坐在她边上。
王思思看着桌上几个菜有些新奇，除了那盆水盆羊肉之外，其余两样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做法，还没见过。”
陈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醋藕，夏日炎热，吃点酸甜的开胃。”
除了这两道，还有一碗豆腐羹。
王娘子听完砸吧嘴，心中有话不知当不当讲。不过赵惜粟妇夫看着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便犹豫开口，语气还不乏担心，“赵妹子你俩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以后可得省着点花。“
赵惜粟撕饼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开。
“我省得的，今天情况特殊！”
听她这么说，王思思才放下心来。若是照她俩这个花钱手笔，山都得吃垮。
“对了王姐姐，你知道镇上有哪儿在招短工吗，我打算找点儿活干。”虽说住处问题解决了，但谋生还是麻烦。再二，她没忘记皇上交给她的任务。
一直待在村里很难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想着和陈峤俩一个在镇上一个在村里，能打探消息的路子便多了。
赵惜粟看了眼陈峤，转头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家里不能总靠他撑着，虽然村长心善，我们也不好意思霸着房子不给赁费。”
王思思停下筷子回想了一下，坊间最近好像不怎么招工，也可能她没怎么注意。
“这可就难倒我了，我俩平日里只知闷头做毕罗，还真没注意。”她不好意思笑笑，突然想到办法，“不如你来我摊子帮忙算了！”
一份毕罗赚不到几文，但她家可是靠她卖出一份份毕罗撑起来的，家底还是有些的，多支出一份工钱给赵惜粟不成问题。
“多谢姐姐好意，我明日去镇里看看。若实在没法子，我就舔着脸赖上你！”
第二日一早，陈峤按往常的时间起床，没想到过没半刻钟赵惜粟跟着起身，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
“吵醒你了？”陈峤用气音小声开口。
“嗯？没有。我今天要去寻工。”昨天她跟张婶打好招呼，今日稍她的驴车进城。
有求于人，可得按别人的步程来。
简单收拾一下便准备出门，临走前陈峤将包裹塞给她，叮嘱赵惜粟别太晚回家。
“找不到就回来，不着急。”送她出门时陈峤不免担忧，若是可以他都想陪她一起去了。
赵惜粟从小养尊处优，虽然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相处久了便会发现她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陈峤怕她找不到活计会独自一人默默难受。
“知道了，我走了。”赵惜粟掐着时间往外走，刚出门就看见张婶远远地驾着驴车往这来。
目送赵惜粟离开后，陈峤锁好门出门干农活去。
“多谢婶子，傍晚就不麻烦您了。”赵惜粟跳下车朝张婶道谢。
“这话说的，都是一个村的，不讲这些客气话。”
和人道别后，赵惜粟开始观察街边每一家铺子，琢磨着自己能干些什么活。
“掌柜的，您这招账房吗？”“我就是账房。”赵惜粟尴尬退下。
下一家。
“请问你这缺人吗？”“不缺的。”
她就不信了，总有一间铺子缺人。
可惜屡战屡败，一连问了四五家，全都不要她。赵惜粟都有些气馁了，她哪儿遭过这种罪啊。
算了，看着日头渐渐炎热，赵惜粟找到个没被太阳照到的台阶坐下，准备就着陈峤给她打包好的饼子充饥。
刚坐下里面便出来人。
“这位女君可否去别的地方休息，我们这开店的。”对方也不忍将她赶走，但赵惜粟坐在她们店门口实在影响揽客。
“不好意思啊！”她忙站起来，抱着包裹走下台阶时不忘跟人道歉。估计是她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对方喊住她。
“且慢。不介意的话你要不进来店里坐坐吧。”反正她们店现在没多少客官，就当发善心了。
赵惜粟进店坐下时脸上都有些燥热。找不到活计就算了，还在人店门口被赶，属实丢脸。
不过好在店家是个好人。
“天儿热，喝杯茶。”
对方见她一脸犹豫，想到她估计正为生计发愁，态度不免更加柔和，“放心吧，茶水不收钱。”
店家茶水来得及时。赵惜粟一早多费口舌，等到现在才喝上一口热茶。
午间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赵惜粟向来脸皮薄，不好意思霸占着桌子。收拾好朝店家道谢后便出门继续寻工。
一整天下来屡屡碰壁，从一开始被拒后尴尬脸红，到后头时已经毫无表情，赵惜粟甚至不期待真的有人要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后厨洗碗的活计，但她从未做过这事，一通手忙脚乱过后，不仅没洗好一个，还摔了两个。
掌柜的见她自己自责得不行，没苛责她，只让她莫要再来了。不用店家说赵惜粟也会走的，太丢脸了。
坊间大多都是小商贩子，摊子居多，相比之下，能见的铺面两只手都能数过来。赵惜粟一天就走遍了。
瞧着日头还大，赵惜粟颓废地往王思思摊子方向走。
“小赵？这是怎么了？”王思思见她状态差得很，拉过她坐下，又让夫郎做份毕罗。
“累坏了吧，吃点东西。”王娘子将盘子放在她面前，顺势坐下。
赵惜粟中午就吃了半张饼子，此时饿得不行，夹起一卷毕罗就往嘴里塞。一想到自己自以为的能干，到头来却寻不到一份工，嘴里的甜食都变得苦涩。
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她连手都抬不起。
“我以为自己会是香饽饽，到头来却一事无成。”赵惜粟开始怀疑自己二十年来都学了些什么，在别人眼里是不是花拳绣腿。
“怎么会呢？这才第一天。”王思思不赞同，谋生之道本始于苦，特别是赵惜粟这种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孩子，没干过这类活计实乃常态。她能放下傲气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已经很了不得了。
“也许去的地方不对。你初来乍到，对胡里不熟悉。”王思思摆摊的坊叫食市，这大多都是和她一样的小摊。另一边还有一个津市，那儿的铺子多，花样也多。赵惜粟今天若是去的那儿，现下估计都没时间怀疑自己人生前二十年是不是白过了，早累吐了。
陈峤回去得早，在家等半天才把赵惜粟盼回来。她一进门，陈娇便发现赵惜粟情绪不搞，估计没什么进展。
赵惜粟不说，陈峤便没问。只是让她去洗洗手回屋吃饭，饭菜都在灶上温着。
当天晚上赵惜粟洗漱完爬上床就睡下了。等陈峤拴好门窗上床时，她已经熟睡。
许是白日里跑太长时间，这会儿竟没踢被子，安安静静睡在里侧。陈峤抬起赵惜粟的手塞进被子里，摸到指腹处有凸起的地方，动作顿了下，小心翼翼翻过赵惜粟的手，打眼便看到指腹那有条不算短的划痕，看起来应该是新添的。
在那道划痕上轻轻抚过，转过头见她睡得沉，白天得累成什么样。
陈峤一时间喉咙发紧，心下止不住自责，自己若是再有用点儿，能帮上忙就好。
陈峤本以为昨日过后赵惜粟会休息两天，结果又在同个时间点见到她爬起来，眉眼都带着心疼，“今日也要去吗？”
“去！”赵惜粟昨晚想通了，不就是被拒绝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才一天就被打败，这可不是她赵惜粟的作风！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重振士气后的赵惜粟能扛起一头牛绕着村子跑两圈。旁人对她的评价很中肯，好好坏坏有事不往心里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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