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今朝似魇

残阳如血,彤云似火,平静的尼罗河面倒映着落日云霞,真实之景与水中倒影相互辉映。

长期远离人类,避居山谷的他从未想象过埃及有如此绚丽的景色。

令他讨厌的潮湿蔓延到了他的脚下,他却舍不得将自己的眼睛从这落日的景色中移看。

“赛特,一起去参加庆典吧。”

奈芙蒂斯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浅色的长发在太阳的余晖中成了耀眼的金色,温柔的眼眸如同尼罗河平静的湖面。

只是尼罗河的湖面倒映着落日,而奈芙蒂斯的眼中倒映着他。

赛特抱怨着自己脚下的泥泞,只是想要让奈芙蒂斯把目光更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措不及防之下,奥西里斯却将他抱了起来。

“你不是害怕淤泥吗?我抱你回到干燥的地方。”奥西里斯憨憨地说道。

此刻的他依旧站在原地,脚踩在湿软的淤泥之中,看着过去的自己被奥西里斯抱出了这片泥泞滩涂,坐在石头上低头看着奥西里斯为他擦拭脚上的淤泥。

他们在他的面前讨论那个在如今看来格外简陋寒酸的庆典,最后越走越远,消失在他的眼中。

太阳落下,最后的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天际,而他孤零零地被留在了这湿冷的黑暗之中。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他的脚下传来,那是植物抽芽生长发出的细微声响。

那些植物的种子长出了根系,缠绕住被水洇湿后变得沉重的沙土。

绿色的藤蔓匍匐于地面生长,结成了一张密实的大网。

那熟悉的桎梏的感觉,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被绿色的藤蔓缠绕,不得不跪于地面之上,黑色的湿冷淤泥弄脏他雪白的皮肤,藤蔓上那细密的尖刺留下道道血痕,在惩罚他无谓的挣扎。

用他的种子培育出来的鲜红花朵于黑暗中绽放,绵软的幽香传来让他几欲干呕。

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之中显得陌生而恐怖。

放置阿努比斯心脏与灵魂的陶罐被他抱入怀中。

曾经对他如此溺爱的奥西里斯,如今却对他的痛苦充耳不闻。

恍惚之中,他听到了那细碎的慌乱逃离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属于奈芙蒂斯的哭泣。

奈芙蒂斯忏悔着,甚至渴望死亡,却不曾在黑暗之中回头看一眼同样痛苦的他。

他曾被那双眼眸中的倒影所吸引,而如今那双眼眸却不已经很久不再看向他了。

奈芙蒂斯,你的哭泣中有我的话,为什么不再看向我一眼?

月亮浮出了乌云,如霜清辉之下,土壤被植物的根系所撕裂,他的血化作养分滋养着苍郁大树,他的身躯成为生命孕育的器皿。

雏鹰的啼叫声惊破了这残酷黑夜的寂静。

鹰眼破碎形成了奇特的纹路,斑斓的羽翼伸展开为他挡遮蔽月亮的光辉。

鹰的羽毛空中飞舞,化作一只一只斑斓的鸟雀。

那些鸟用尖锐的鸟喙不断啃凿着那些坚硬的藤蔓,被尖刺划伤的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滴在赛特的身上,为他带来属于生命的温暖。

“你究竟是谁?”赛特伸出了终于得到自由的手,抚摸着它破碎的眼睛。

望向这双明亮的鹰眼,黑暗散去,他终于从这梦魇中清醒了过来。

他依旧坐在自己的神庙之中,然而此刻这天地之间平衡的变化连他都感觉出了异常。

有新的强大的神明即将诞生,这个神明所诞生的地方,并不在他熟知的神庙之中,而在他最不想踏足的尼罗河畔的沼泽中。

此时,在地牢之中的奈芙蒂斯也感应到了这种变化。

奥西里斯的王权在人间的继任者即将诞生,这是她作为和睦之神所应侍奉的新的统治者。

他是终结这一切动荡的希望。

黄沙涌动飞舞于空中几乎能够遮蔽太阳的光辉,哪怕是湿润的沼泽也被黄沙笼罩。

赛特的身影出现在尼罗河畔,他沿途寻找着伊西斯所能够藏身的地方。

拉看到这被黄沙遮蔽的埃及,有些无奈地收回了自己观望的眼睛。

“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拉出声抱怨道。

在水汽氤氲植物茂盛的芦苇丛中,赛特找到了带着魔法之神气息的蝎子。

塞尔凯特吗?

赛特终于从自己的记忆中拎出了这一个围绕在伊西斯身边,却甚少被他注意的女神。

这些剧毒的蝎子或许可以为难他的信徒,但是面对沙漠之神,也依旧是无能为力。

比人更加巨大的蝎子,在赛特看来则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只在这沼泽之中,他无法再召唤更多的沙子。

沙子在进入沼泽之后,立刻就会被这氤氲水汽所浸湿,化为泥土,沉于地上。

尼罗河河岸关系到人类的生存,他不可能真的用黄沙将这尼罗河河岸变成沙漠的一部分。

他的脚踩在湿泞的泥地之上,手握长剑与这些剧毒的蝎子拼杀。

六只蝎子生命力异常顽强,而他们的毒液一旦喷洒到地上,就会发出呲呲的响声。

掌控尼罗河岸区域的神明小心地观望着这场战斗,他们不想卷入这场争斗,性格阴沉手段狠毒的蝎子女神塞尔凯特,还是已经成为埃及至高神的赛特,无论得罪哪一个,他们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唯一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哪怕知道伊西斯藏身在这尼罗河畔,赛特却没有让这些神明帮他一起追杀伊西斯,而是自己莽撞地独身前来进入这片泥泞沼泽之中。

没有了沙漠的赛特,依旧是一个可怕的武神,那些蝎子的肢体被他慢慢肢解,这场战斗到后来完全就成了单方面的虐杀,赛特似乎将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这些阻碍他的蝎子身上。

最后一只蝎子被赛特肢解之时,那孩子嘹亮的哭声在沼泽之地中响起。

声音嘹亮,却也凄厉,那个孩子似乎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赛特循着声音找到了芦苇生长最为茂密的地方,他拨开了阻碍他视线的芦苇杆,找到了藏身于其中的伊西斯和她怀中抱着的孩子。

一只巨大的蝎子颤抖着站在一旁,孩子的手臂上有着一个可怕的乌青伤痕,那是被剧毒的蝎子蛰伤的痕迹。

出乎意料的一幕,让赛特在一瞬间有一种窒息的痛苦。

“你不能杀他,和阿努比斯一样,他也是我们的孩子。”生产完的伊西斯极为虚弱,躺在杂草铺就的垫子上哀求道。

赛特看着被伊西斯紧紧抱住的孩子,那双哭泣的眼睛是明亮的如同尼罗河水一般清澈的蓝色。

赛特伸出自己沾满了毒蝎血液的手,想要抚摸那双哭泣的眼睛。

伊西斯却惊恐地抱着孩子尽力的向后退,躲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此刻,在埃及的上空响起了隆隆的雷声,那是阿波菲斯终于突破了空间的阻隔再度侵入到这个世界的象征。

巴斯特的声音在埃及的上空回旋,她在呼唤着赛特回到太阳之舟。

赛特化作黄沙离开了这片芦苇丛,沙漠汹涌,黄沙遮蔽天空,将下面的埃及与神明的战场分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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