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在屋檐下

许照睁开眼睛的时候,林渡正远远地瞧着她。

“你……你你!”

许照杏眼瞪圆,捂着胸口,“你”了半天。

回头却发现自己胸膛也不疼了,头也不难受了,就连身上都暖洋洋了。

她摩擦着自己身上的齐胸襦裙,惊道:“谁把我衣服换了?”

林渡瞥了她两眼,“你觉得呢?”

除了林渡这个脑回路和寻常人不同的变态,谁会闲得给鬼换衣服?!

许照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好人,这么贴心。”

猛地被发“好人卡”的林渡,面上并无反应。反而嗤之以鼻:“贴心倒不至于,依朕看,此人定是闲得发慌,有这时间不如多批两道折子。”

许照:“......”

“愣着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在等着朕请你起来吗?”

林渡一副嫌弃的模样,“还是个没脑子的呆鬼,就这智商还能帮朕?”

许照默默攥紧拳头。

人在屋檐下,人在屋檐下......

寿春宫。

“皇帝,最近忙什么呢。就连和哀家用膳都耽搁了?”

太后保养得当的指甲染着蔻丹,微捏起茶盏时,指尖白嫩比青瓷还温润几分。

坐在一旁的林渡端着茶,从容饮了一口,“比不得母后辛劳。”

“儿臣的头风症每到阴雨天气就疼得厉害。没来得及和母后用膳,实在是不该!”

林渡一脸痛心疾首。

看起来好像有多后悔似的,那模样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简直是个影帝。

“哦?”

太后关切地放下茶盏,“太医看过了吗?”

“都是些老毛病,不必劳烦太医。”

“还是不能大意,皇帝你还年轻。”

太后一副语重心长,“等你到哀家这个年纪了,年轻时候感觉不到的毛病,老了都会冒出来。”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腿上的护膝,“这不,还不到冬天,这膝盖骨疼得紧,遭老罪了。”

“母后哪里老了?”林渡说:“母后瞧上去和儿臣刚见到母后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太后笑呵呵地摆手,“那时候你才六岁,现在都快二十岁了,哪能一样?”

“母后在朕心里永远都是初见时的模样,雍容华贵。”

林渡早已习惯,奉承的话一套连着一套,完全没有一点瓶颈。

“你这孩子,嘴像抹了蜜。”

太后看起来非常吃这一套,也无怪乎林渡如此熟练。

许照坐在榻几旁,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挂着假面,演得好一出母慈子孝。

这就是没两把瓜子,要不然她更乐呵。

她本以为这次会面就到此为止的时候,没想到太后又道:“听闻皇帝从宫外找了个道士?”

啊哈。

许照感慨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太后前面那些话,都是铺垫。

“没想到母后竟然知道了?”

林渡此话一出,太后面色猛地一沉。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面色不虞道:“哀家是不能知道吗?”

许照看着他俩人,一脸激动。

打起来,打起来。

就在许照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时,林渡警告般的目光,如刀子般向她递来。

他唇角挂着淡漠的笑,“母后误会了。”

林渡说:“儿臣想着母后寿诞在即,特地让国师找了个隐世道士为母后祈福。”

“这样呀,”太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皇帝病弱,还想着哀家的寿辰,倒是哀家冤枉了皇帝。”

“只是……”

还未等林渡彻底放松下来,太后又从衣袖里捏出一张黄纸。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说:“给哀家祈福,难道还用得到驱鬼符吗?”

她随手一撇,那张驱鬼符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到了林渡面前。

“皇帝可还记得,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鬼怪之说。”

许照心道不好,两步并作三步跑,迅速与地上那张驱鬼符拉开了距离。

林渡却假装不知,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那张驱鬼符。

从容行礼道:“儿臣不敢。或许是那道士不小心遗落的,母后是从何处得来的?”

太后没有说话。

林渡随手将那张纸符团作一团,道:“这种腌臢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在母后面前,母后本来就心悸难眠,徒惹母后烦心。”

“那给母后符纸之人,着实可恶!”

林渡将团成一团的符纸用力一扔,那符纸就像是瞄准好了许照般。

滚了滚,落到了她脚下。

许照吓得上蹿下跳,生怕折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鬼命。

“哀家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以后还得多指望皇帝。”

太后揉了揉额角,对着林渡又打起来了感情牌。

“天渐寒,皇帝须得注意身体。”

“来人!把哀家给皇帝准备好的药端过来。”

太后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许照看着那碗黑黢黢的药汁。

难道这就是那老太婆用来控制皇帝的毒汤?

林渡明明知道这是毒汤,又为何一直不拒绝?

而且,又何必带着她来看这一出呢?

据许照所知,林渡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尤其是做了皇帝。

不说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那刀抹在脖颈上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活脱脱的一头倔驴。

就在许照出神之际,林渡端过药碗。

眼睛都没眨,一碗汤药就见了底。

“多谢母后关心。”

林渡低垂着眸,眼底落着碎光,他将药碗放回托盘后,行了一礼。

不知是不是许照的错觉,林渡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太后见林渡听话地喝了药,也没再为难,挥了挥帕子,说:“哀家乏了,皇帝自便吧。”

老太婆给人喂了毒汤,就赶人走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自古薄情帝王家。

出了寿春宫,林渡喉头一哽,腥气自他舌尖涌了上来。

他顿了脚步,取了块帕子。

血气在他指间氤氲开,林渡原本惨白的脸映着黑漆漆的瞳孔,平添了几分阴森。

“你没事吧?”

许照见侍从远远跟在后面不敢上前,便开口关心了林渡一句。

“还好,死不了。”

林渡叠了帕子,随意擦了擦自己唇上的血珠,低声问许照:“刚才那寿春宫的主殿,你还记得吗?”

许照点点头说:“记得。”

“你去那主殿后头的佛龛里,帮朕取个东西。”

“什么东西?”

许照瞧着他瘦弱的肩背,随着他的呼吸一颤颤,若是她使劲一挥拳,就能把林渡直接揍趴下。

同时,她又心底了然。

怪不得林渡要带她来这寿春宫,原来是让她来取东西。

“玉牌。”林渡说:“是块往生牌。”

说完,林渡将帕子叠了叠,塞进自己衣袖里,提步就走,“朕在未央宫等你。”

“别啊……”

许照的呼喊被淹没在风声里。

不是说,不能离开林渡一丈的距离吗?

许照看着林渡越走越远的身影。

没再犹豫。

一头扎进了寿春宫。

许照还未走进正殿,就听见太后的声音遥遥传来。

“都安排妥当了吗?”

站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女官说:“娘娘放心,都已备好。”

太后拿着剪子,修剪着茂盛的球菊,哪有半点困乏的模样!

她剪掉一旁开得正茂盛的花朵,轻笑着说:“皇帝大了,不愿意听哀家的话也正常,哀家也并不想强求他。”

许照听了,心里一阵无言。

隔三差五地喂毒汤,还不算强求?

非得一刀砍死吗?!

许照看着她秀丽的模样,说是人比花娇都不为过。

可惜啊,是朵霸王花。

沾到身上就要命!

许照边想着,这太后说的安排好的事是指的什么,一边匆匆去了殿后。

风自她耳边掠过,她挑起纱幔,闻到了淡淡的……

腥臭味?

只是瞬间,那丝缕的腥臭就消匿于无形。

昏暗中,线香缓缓燃着,带着悠然的香。

许照狠狠吸了两口,呛咳出声。

她看着供奉着神面狐身的佛龛。

那神面上带笑,低眉敛目。

许照若无其事地伸出了手。

刚触碰到佛龛的边缘,许照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忽然,似是老媪的尖利声音呼道:“怪物啊——”

“谁?”

婴儿恸哭声不止,令许照心惊肉跳。

她回头看去,后殿内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那老媪的呼喊声还在继续,“天降噩兆,天降噩兆啊!这孩子生在七月七,是个异瞳!”

“不许胡说!来人拖下去。”

“天降噩兆啊——”

许照捂住耳朵。

直至取下佛龛后的玉牌,那哭喊声才停。

她打量着那块沾着厚厚灰尘的玉牌,上面镌刻的“阳”字占据了整面。

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个令牌。

难道说,这哭喊声与这玉牌有关?

许照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作者,但也曾读过“万卷书”。

积攒的经验和直觉告诉她,这个往生牌的主人并不简单。

况且,这玉牌被供奉在这寿春宫的后殿,必定与太后有关。

难道是太后那夭亡的孩子?

但……

她并不记得那个孩子是个异瞳。

许照没来得及多想,就听着脚步声渐近。

说实话,许照没有什么躲藏的必要,但她并没有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只鬼。

躲在柱子后,许照看着来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殿内和太后说话的那个女官。

只见那女官从袖中掏出瓶子,拔开塞子,取了一些香灰,洒在瓶中。

又从供桌上拿起杨柳枝,轻轻沾了沾,放在神像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许照的错觉。

那佛龛里的神像,面上笑容逐渐加深。

诡异的气息逐渐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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