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照回去的时候,林渡正裹着厚袍子看书。
那厚袍子裹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过冬的熊。
“回来了?”
林渡懒洋洋的,厚袍领上一圈雪白绒的,衬得他唇红齿白。
他将书随手一合,问:“拿到了吗?”
许照“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玉牌递给他。
林渡黑眸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轻哼:“算你还有点用处。”
光透过冰绿色的玉牌,内部脉络层层叠叠。
许照忽地想起,那昏暗的佛堂里,低眉敛目的神像,唇角却是夸张的微笑。
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这玉牌是要用来做什么?”
林渡没有吭声,他正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玉牌,直至把纹路里的灰尘擦得一干二净,他才将玉牌放到黑色檀木盒中,说:“不该知道的别打听。”
许照撇撇嘴。
突然,沉寂的宫殿里,响起一串“咕噜”声。
林渡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许照面色一红。
她捂着自己肚子,讪讪笑道:“饿了。”
林渡仰着身子,夸张地笑道:“朕还以为大白天的打雷了呢。”
许照看他笑得一脸猖狂,也是敢怒不敢言。
只是阴阳怪气道:“陛下要不然行行好?再给小人吸两口。”
谁知,此话一出,林渡荡在嘴边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面色一沉,薄唇微起,“滚。”
许照:“......”
这林渡变脸怎么比她看破文的速度还快!
许照露出一脸讨好的笑,“陛下......”
“出去!”
“哦。”
于是,一脸悲伤的许照坐在未央宫大殿台阶上,唉声叹气。
她摸着自己饿扁的肚子,感慨世态炎凉。
好歹是刚给林渡办完差事,潦草给了个笑脸,连口饭吃都没有。
唉。
天下之大,居然毫无她的容身之处!
此情此景,怎么不能让她高歌一首呢。
一张口,许照发现自己写文时喜欢听的那些音乐,曲调还在心中,歌词却不知道飞去了哪块大脑皮层。
留在嘴边的就只有一句: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真是经典永流传呐!
就在这时,金乌西斜。
明媚的日光自檐角倾泄,不小心路过许照的脚尖。
许照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收脚,却因力道过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倾去!
“小心!”
还未等许照做出反应,一只温暖的手抵住她的肩膀,将她身体稳稳扶住。
高大的身影将滚烫的日光挡了个彻底。
入目是一双温润如玉的眸。
漾着丝薄笑,如溪水逐流,生生不息却又不显喧嚣。
而他脸上那半块银质蝴蝶面,在阴影中闪烁着金属光泽,引人侧目。
此人正是南梁的国师,沈琢清。
说起沈琢清,许照有极深刻的印象。
不仅仅是他请来了道士,差点要了许照小命。
更因为她在塑造沈琢清这个角色的时候,面临着主角林渡的性格崩盘。
所以,她强制改变了沈琢清的性格。
将原来性情凉薄淡漠的沈琢清,改成了一个为爱甘愿奉献的可怜人。
但,到底有没有改成功,她也不清楚。
在她改文的章节里,那个令沈琢清魂牵梦绕的人还没有死。
所以现在沈琢清的性情,她还真拿捏不准。
“没事吧?”
仰着头,许照目光出神地望着沈琢清。
反应过来她已经看了许久后,许照飞快地直起身,“我没事,谢谢你。”
不对劲,沈琢清什么时候也能看见她了?
许照感觉自己所在的小说世界,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不受她的控制。
“不用客气,你没事就好。”
沈琢清神色很淡,看向她的时候,莫名让许照感觉很深情。
难道,沈琢清的性情果然改变了?
“那个......”
许照刚想问,为什么沈琢清和林渡,他们都能看见自己,问题到底是出自在哪里。
林渡是个白切黑的,还好有沈琢清。
套不出林渡的话来,沈琢清她还是有把握的。
“嗯?”
还未等许照继续开口,她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令人脸红也心跳”的鸣声。
“咕噜!咕噜噜——”
许照尴尬地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气氛在这一瞬间似乎凝结。
许照想开口解释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
看着紧攥着自己衣裙的许照,沈琢清微微笑道:“是肚子饿了吗?”
许照耷拉着脑袋,“嗯”了一声。
“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知道有个地方,有东西可以给你吃。”
许照听见这句话,眼睛亮了亮。
那简直太好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果然,当时她让沈琢清笑到最后,结果是正确的。
沈琢清果然旺她!
沈琢清看着许照满脸惊喜,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姑娘要去吗?”
“要去,要去!”
若是许照有条尾巴,估计现在已经翘上天了。
许照拉住沈琢清衣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说:“国师大人,请带路!”
“好。”
许照一高兴,早就把什么不能离林渡一丈远,忘得一干二净。
二人躲着日光,来到了千机阁。
许照看着挂了满殿的机栝做的飞鸢,似是展翅欲飞,活灵活现。
“这是什么地方?”
沈琢清笑着说:“千机阁,是我平时住的地方。”
“是你的办公室啊。”
许照感慨。
“......办公室?”
沈琢清一开口,许照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办事处......哈哈哈,就是......你在这里工......作事吗?”
许照嘴角抽了抽,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嘴是怎么了,硬是不转弯呢。
“嗯,姑娘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我做事的地方。”
“哈哈......”
许照看着一室的机栝飞鸢,打着哈哈,“这些飞鸢好漂亮啊,竟同真的一般无二。”
她笑得牵强,沈琢清也没有在意。
他随手摘下一只飞鸢,递给许照,轻笑道:“都是在下自己做的,一点奇巧淫技,姑娘谬赞了。”
许照也知道是他亲手做的。
毕竟他喜欢的人就喜欢玩飞鸢,也是难为他了,竟然做了这么多,看上去得有个三四十只。
不过这个时间段,他喜欢的人还没死。
他不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反而早早来到这南梁,不知为何?
“姑娘若是喜欢,就带走这只吧。”
沈琢清见许照一直摆弄那飞鸢,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不不不......”
她许照怎么能是夺人所爱的人呢?!
更何况,这是沈琢清寄托自己思念的东西,她更不应该拿。
许照将那飞鸢往麻绳上一挂,负手于背后,“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是君子。”
“好。”沈琢清语气温柔,“那君子,请走这边。”
许照跟着沈琢清来到了一个密室里,那密室昏黑,唯中间一盏长明灯散发着荧荧幽光。
“这是?”
许照看向正俯身点烛灯的沈琢清,烛光映照在他灰褐色瞳孔中,平添了些柔光。
“是魄灯。”
沈琢清说,“由它蕴养的残魄会指引迷路的灵魂找到这里。”
“......迷路的灵魂?”
许照不敢苟同。
据她所知,亡人的三魂六魄会在死去的瞬间离开体内,跨过奈何桥,往冥间而去。
又怎么会有迷路的灵魂呢?
沈琢清但笑不语,领着她直往那魄灯而去。
走到近处,许照才看清那魄灯的模样。
白玉为罩,冰为底。
整个灯身冰雾缭绕,内部通透的火焰,散发出来的竟是蓝蓝幽光。
沈琢清指了指那近在咫尺的魄灯,说:“薄雾可食。”
什么?!
那些看上去就冰凉刺骨的薄雾,竟然可以吃?
许照有些踌躇。
沈琢清低眸瞧着她,问:“怎么了?”
许照说:“国师大人,这魄灯蕴养的是谁的魄呀?”
偷偷吃人家的东西,不好吧......
沈琢清笑了笑,说:“在下也不是很清楚,这千机阁的密室自在下来时便有,而这魄灯一直存放在这密室里,可能是没人要吧。”
许照狐疑地觑了沈琢清一眼,“没人要?”
沈琢清点点头。
许照嘴角抽了抽,这魄灯是沈琢清在他心爱的人死后,他亲自去天山上求来的,绝非俗物!就算折了她这条小命,她也赔不起啊。
怎么会没人要呢?!
许照瞧着闭着眼说瞎话的沈琢清,问:“那我要是吃了这些冰雾,对魄灯有什么影响吗?”
“姑娘安心,这薄雾是魄灯吸收天地精华所产生的灵物,对滋养灵魂甚好。”
好家伙!
许照问沈琢清,吸食这些冰雾对魄灯有没有影响,沈琢清却反过来跟他安利这冰雾有多好。
沈琢清不干个销售,简直可惜。
不过,这冰雾真的能吃?
许照表示怀疑。
沈琢清会有这么好心,不会是想碰瓷她的吧?
“那个,我现在突然感觉不饿......”
许照思来想去还是先拒绝为妙。
但人算不如天算。
话刚说完,她的肚子突然传来雷轰般的抗议声。
而且一声比一声大。
许照真想跪下来求肚子别叫了,简直将她仅剩的一点脸面都丢尽了。
“不......饿?”
沈琢清忍着笑,“看来,姑娘对自己的身体不太了解呀。”
许照:“......呵呵。”
吃饱喝足了的许照,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慢悠悠地回了未央宫。
没想到那冰雾看起来轻薄缭绕,还挺好吃的。
冰冰凉,像入口即化的牛乳刨冰。
就在许照开心地走进未央宫的大门时,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还知道回来呢。”
许照抬眼瞧去——
只见林渡高坐于殿中,微抬着下巴,姿态冷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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