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勇涛:你晚上打工别太晚回来。知道上次河里发现死人了吗?
楚稼君:哎我还去看了!都泡白了。
纪勇涛揪起他耳朵:有空去看死人你没空把家里收拾干净吗?!杯子里都有蟑螂爬了!蟑螂怎么没把你吃了!
纪勇涛一开始选去警校,是因为觉得这工作能把日仔撑满。
日子撑满,人就没力气去想很多有的没的。每天精疲力竭到家,倒头就睡一要是睡不着就会很难受,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累积的孤寂,就像梦魔一样,沉沉笼罩在身上。
不敢去想妈妈家的情况。她和现任丈夫有了新家庭,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纪勇涛像个型号过期的零件,没办法和他们的生活匹配。
她会给孩子们打毛衣,送他们上下课,带他们去公园,每天为他们做热腾腾的饭菜。
孩子们不管多晚回家,家里的灯都是亮的。
许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勇哥,你为什么不自己弄一个家啊?
纪勇涛:我不知道家该怎么弄。
楚稼君:家不就是……找个女人,生孩子,一三五你洗碗二四六她扫地。
纪勇涛:我没空陪孩子的。
楚稼君:找个不想要孩子的女的呗。
纪勇涛:那不就是现在我和你在过的日子吗?
楚稼君愣住了。
纪勇涛觉得好笑:这要是一个“家”,你乐意?
楚稼君说得理所当然:我乐意啊。
这次轮到纪勇涛愣住了。
红灯转绿。他重新发动摩托,带着许飞回家。
纪勇涛:行吧,那我也乐意。
楚稼君:勇哥我还想吃肯德基。
纪勇涛:我卖血养你好不好啊祖宗?
楚稼君:你能每天陪我吃黑森林西餐厅吗?
纪勇涛:我能每天陪你。
那件很久没清理的皮夹克有股很微妙的烟臭味。它不好闻,但楚稼君已经熟悉了它的存在。
它在他的身边越来越浓,侵入了这个本来无色无味的世界。
纪勇涛:小飞。
楚稼君回神。
纪勇涛:你毕业后是回老家,还是往大城市跑?想过吗?
楚稼君想了想:勇哥你加油升官啊。
楚稼君:你升官去大城市,我就跟着去。
纪勇涛笑着看他:你想跟我待一块儿?不回老家陪爸妈了?
楚稼君:他们有老哥老姐啊。老家老家,老了再回去的家。
楚稼君看着纪勇涛的双眼,想了一会儿。楚稼君:对,我想跟你待一块儿。
纪勇涛好似想说很多话,但话语在口中徘徊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挺好。
陪我认真跳一支舞一一然后,你抓坏人去吧。
这个黑色世界的传奇,突然那么真实的显露在眼前。
不是那种古惑仔电影里的酷、兄弟道义、孤胆英雄 ……
——是恶。
恶的干净利落,一点杂色都不掺杂。
灭顶的恶意,化为这个叫做楚稼君的人,混杂在人世之间。
他先是看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眸近在咫尺,像是甜美梦乡下蛰伏的魔。人被这样一双眼睛凝视着,首先竟不是害怕。
而是感到安静。
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死已然是一个无聊的结局赘述,不如凝视蛇如黑曜石的双眼,沉入最后的一场静夜梦中。
楚稼君笑嘻嘻:我要结婚了,跟她搬出去住了,勇哥你是不是又要一个人了?
纪勇涛愣了一下,苦笑:不然呢?
楚稼君:那我跟她分。
纪勇涛一怔,伸手削了他:放屁。你以后的婚又不是跟我结。
楚稼君:不跟你结,那就不婚啊。
纪勇涛:你这话说出去,会被人当成有病的。
楚稼君:然后呢?
纪涛:你这书也没法读了,我单位也没法待了,一起喝西北风去。
楚稼君:喝西北风都带我一起?好啊。
楚稼君:别说喝西北风了,要是走投无路去偷去抢,我也能跟你一起。
纪勇涛:你在家啊?
纪勇涛:没打工?没和女朋友出去?
纪勇涛:我和你说一声,我到那边了,从县里的招待所打电话给你。
纪勇涛:明天进山,不一定有电话了。家里怎么样?还好吗?
楚稼君:不好。
纪勇涛:怎么不好?
楚稼君:我总忘带钥匙。
纪勇涛低低笑:去女朋友家睡啊。
楚稼君:我没有女朋友,我就这一个家了。
纪勇涛:你会有的。
楚稼君:没有了,就一个家了。你再不回来给我开门,我就去街上要饭。
纪勇涛:不嚷嚷抢银行了?
楚稼君:你不是说不要给你添麻烦吗?
纪勇涛:我出差呢。你现在去抢的话,是给老刘添麻烦。去吧。
楚稼君:真的?那我去了。
纪勇涛:嗯,多抢点,等我回来毙了你。
要么把别人往死里打,要么自己被人往死里打,这个世上,就这两种人。
“许飞”反反复复说,我不要你死。
你活下去好不好?你活一百年,一千年,活成个老妖怪,永远不要死。
活到这世上其他的人都死光,你也不要死掉。你要一直活,因为活着是很好的呀,我最怕死,死会痛,会冷,会被火烧去十八层地狱的。
所以我不想你死,想你活。
他伏在那人身上痛哭。有某种沉睡深种破土而出的声音。生物课上,一个老师说了句话,是他为数不多记住的,老师说,种子最长可以保存几千年,它可以保存很久,一直活,只要它是种子,它在睡,它被包裹在厚而冰冷的壳里。
种子永生。人类以为的“生”,反而是它的死。它发芽了,生根了,它就开始了一场注定奔赴死的路程。
纪勇涛在他边上躺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算命的说我能活过六字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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