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个出尔又反尔的厉害前任,魅姣不惜以死相逼叫他离开,显然对他恨之入骨;
这时遇上一个与之容貌相似的道士,若是长相平平,魅姣恨屋及乌都来不及,又怎会对他一见钟情?
那道士一定十分俊朗,俊朗到让魅姣忘记了过往所有的不愉快,飞蛾扑火般随他来到酷热干燥的陌生西域。
茶寮小二本来在给这桌上点心,听惜春说到猫妖等字眼时扬起一边眉毛,却并没插话,只在她说完后插嘴道:
“姑娘说的是猫妖魅姣?小的倒真记得在几日前见过她。哎呦,那模样可真是位美人,一双眸子能把人魂都勾走!”
西域向来鱼龙混杂,妖魔仙鬼出没是寻常事,这小二见过猫妖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茶寮一日到头那么多客人,他却独独能记住那猫妖的名字。
小二嘿嘿一笑,朝清原解释道:“小的本来记性不好,可那猫妖美人实在叫人难忘,还有她拽着的那位道长……”
这魅姣也是位嘴馋的主儿,猫又喜凉,便隔三差五都要来茶寮吃一碗冰饮,每次光临时手里还挽着一位穿青衣道袍的道长。
那道长名为云郁,大约数十年前来到库名哈密定居,一身衣袂飘飘的青色道袍,腰间系一道雪白的玉带,朴素得不像西域打扮。
云郁容貌俊逸(惜春有几分得意地看向清原),但常年冷着一张脸,故而没人敢问他来历,只知晓他道行不浅,连大漠中横行无忌的百年沙蝎子见了他也会飞速逃命。
按西域的规矩,云郁本该穿蓝袍,但数十年来从没人敢纠正他。
故而云郁和魅姣初次同来茶寮的那日,小二吓了个半死——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敢离道长那么近。
“云郁道长不是怜香惜玉的主,依小的看,他对魅姣也有几分意思。”小二说着,从布兜里抓了几颗葵瓜子来磕:
“可是就在不久前,魅姣最后一次来我们这里饮茶,却是孤身一人来的,并没有见到云郁道长。”
那日魅姣不仅点了冰茶,还从对面酒馆要来三两胡杨酒,喝得昏天暗地。
她醉倒在桌边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大意是道士们没一个好东西、她今后见一个挠一个,库名哈密热得要命、她的猫毛都快被烤焦了,以及她要乘船去东海、醉生梦死八百年云云。
“小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从那日之后,魅姣就再也没来过茶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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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好芝麻饼、核桃酥和脆奶糖后,小二欢天喜地捧着赏钱走开了。
惜春呼吸着点心香甜的气息,往前倾身小声说道:“听着魅姣像是跟那云郁道长闹翻了?”没等清原回答,她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对,昨日她还为了云郁向葛巾传音呢,不像是分开了的样子。”
清原却懒得关心那只猫妖的心路历程,他发现了惜春时不时望向桌上点心的渴望目光,微微勾了下唇角:“吃吧,吃完我们去大漠取沙。”
“那魅姣呢?我们答应了葛巾要找到她的。”惜春拈起一块核桃酥,小口啃着说道。
“那只猫妖现在该与云郁在一处,安全得很。”从店小二说到一半的时候,清原就猜出了此事首尾。
那云郁道士都能挥退百年沙蝎,小小的库名哈密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想是他动情实在内敛,魅姣以为自己总是一头热,久而久之便知难而退。眼见猫妖心灰意冷,这下云郁又慌了,找不到借口把人留下,就使了出苦肉计,假装自己遇到了麻烦,求魅姣留在他身边帮忙。
不知他如何演的戏,魅姣那只呆猫反正是上当了,还紧张兮兮地向葛巾求救……
一场痴人闹剧,清原才不想掺合进去。见惜春吃饱喝足,他往桌上放下块银锭,拉着她的手缩地至大漠深处,开始寻找补全画里屋舍要用的赤金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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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身子骨不算太弱,但出了贾府后常年吃不饱斋饭,也绝对称不上健壮。
然而眼下她跟着清原攀过三百余重沙丘,烈日炎炎下烤了一个半时辰,却仍未觉疲惫苦热。等到又一次轻松踏过流沙,她终于意识到:“清原,你是不是一直在帮我走路?”
“是这身衣裳在帮你。”
他当然不会让她吃苦。她身上的曳地窄袖长裙乃是极寒之地的冰云纺线,最能隔热;那双薄底短靴能帮凡人提气,青丝上缠绕的水晶石也是西域特产,小城中人就是凭这水晶在大漠中肆意行走,才不怕中暑的。
惜春这才知道这身衣裳不光是好看那么简单,她怔怔望着清原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没注意脚下,险些被沙砾表面凸出的石块绊倒,忙趔趄着拽住清原的衣襟。
“倒也不必激动成这样。”清原挑眉道,惜春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在说笑,忍俊不禁地转过脸。
清原扶起惜春,正要绕开凹凸不平的沙面,余光瞥过刚才绊倒她的石块时却又一顿。
“等等。”
惜春不知所以停在原地,看他低下身去,仔细观察着那块平平无奇的暗黄石头。端详片刻后,清原右手笼罩住石块,只见石块边缘闪烁着忽明忽灭的白色灵光,又停了片刻,从石块中心忽然延伸出八道繁复神秘的线条,分别伸向沙丘的八个方位。
此刻夕阳西沉,沙丘变暗,那延伸出去的线条周围符咒闪烁愈加明显,惜春眯起眼睛,总觉得那些咒文有些熟悉。
“修道之人。”清原冷冷吐出几个字,肯定了她的猜测,“有道士在此处布下了困妖阵。”
此阵十分隐蔽,那布阵之人也真是大手笔,居然用了漫天遍野的赤金沙做掩护。若不是惜春被绊的这一下,再加上清原此行就为了找赤金沙,对此物的分布格外敏感些,或许连他也发现不了这个困妖阵。
“困妖阵,有妖族被困了?”惜春问道,“清原,要破阵救人,不是,救妖吗?”
清原却只自顾自召出山水图,往里面扔着大把大把的赤金沙,装够之后才反问她道:
“救妖?为什么要救妖?我们只是碰巧路过,别随便给身上沾因果——有的因果一旦沾上,要摆脱可不容易。”
这番话十足淡漠,仿佛同族死活都与他无干。但惜春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善心大发之辈,当下竟觉他说得极有道理,抬脚便要随他离开。
就在此时,石块背后的沙丘中忽然钻出一道灰色的身影,狠狠朝两人扑过来!
清原反应极快地将惜春护在身后,一朵硕大的桃花形屏障绽开在他面前,灰影在触到屏障时的那刻却忽然消失,原来只是一道灵光驱使的幻影。
“这是布阵之人给的警告吗?”灰影的攻击只有一次,周围安静下来后惜春猜测道,“他发现我们了?”
清原的神色变得凝重,他摇了摇头,分辨出了方才那道灵光的气息:“不,这是妖气,那只被困之妖在求救。”
而且惜春凡胎肉眼,没看清那身影到底是什么东西。清原却看得清楚,那是一只灰色的小猫。
“被困在此的妖,就是葛巾要找的猫妖魅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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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退到一边,看清原骤然提气,方才护在身前的桃花屏障倏忽变为一把根部有桃花花纹的锋利桃木剑,朝暗黄石块东北方三里之处猛刺而下——
天色愈暗,整个困妖阵的轮廓尽显,发出刺眼的光晕与剑刃相抗。惜春睁大眼睛,发现这困妖阵着实占地广博,远端居然在数个沙丘之外,从这边只能看到一个个渺小的光点。
千年古桃木的清气与困妖阵道法自然的气息极其相似,阵边的辟邪符咒只闪烁了一下就没再没动静。清原趁机再次催动桃木剑,困妖阵抵不过大妖连续两次劈刺,终于从边缘处寸寸断裂。
流转灵力的阵眼被毁,铺天盖地的赤金沙失去灵力支持,被大漠中的狂风吹散,露出困妖阵内一直用表象掩盖的真容。
惜春躲在清原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朝阵中看,只见这片人迹罕至的沙丘上居然列着一排土屋,颜色还与清原画内的屋舍有些相似。
“赤金沙及天河水所造居舍,最能藏匿小世界以及幻境。这些屋子看着普通,却绝对不能硬闯,一步踏错就会被困在幻境,永世不得超生。”
清原自己在画内也喜欢住这种屋舍,不过这种神器自己用着觉得安全且方便,别人也用就颇显得麻烦。
他啧了一声,心道这布阵道士真是城府深沉,困个妖这般九曲十八弯,魅姣上哪招惹的这道士。
“来者何妖,是葛巾吗?”正当清原向惜春介绍天河水时,从某间屋舍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葛巾!是不是你?”
“我就知道我这只小猫咪命不该绝,好姐妹你果真来救我了!”
“不枉我每隔半柱香就送一道灵力分身出去求救,你一定是看到了我的分身才来救我的吧?”
这滔滔不绝的声音想必就是魅姣,惜春看了清原一眼,见他懒得出声,只好代为答道:“那个,猫妖前辈,葛巾眼下有事,托了我和清原来救你。这个困你的屋子有点棘手,不过你别怕!清原马上就能救你出来!”
“清原?葛巾的表叔?”魅姣的声音停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也行吧,就,唉。那你呢,听起来你是凡人?”
“哎呦喂,清原居然带了个凡人小姑娘在身边,可真是老牛吃嫩草,不害臊啊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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