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姣有利用劫雷逼死道士的故事在前,又有茶寮小二流着口水的描述,还有这么一个魅惑的名字……惜春一直以为这只猫妖会是那种倾国倾城、祸乱天下的大美人。
却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嘴上没把门的跳脱性子。
倒是更让人觉得亲近了,惜春默默在心里想道。
“居然还有心情胡说八道,看来是我们来早了。”清原淡淡冲惜春伸出手,“走,让这只大放厥词的猫妖在此多困个十几二十年的。”
魅姣连忙喊冤:“别呀!你们知道我是被谁困在这的吗,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惨的猫了,你们怎么忍心抛下我——”
这边她话音未落,却只听沙丘那边劲风初停,一个身影轻飘飘落在沙粒上。此时暮色苍茫,惜春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看出那是个穿着青色衣袍的道士。
清原暗暗催动灵力,透明的桃花屏障将惜春整个人保护起来。那道士却没看惜春一眼,只盯着清原发问。
“千年桃树,就是你破了贫道的困妖阵?”
他声音清冷,却颇有磁性,叫人心头不由一悸。
还没等清原反应,魅姣就先尖叫起来:“云郁!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敢把你姑奶奶我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报应来了吧,我好姐姐的表叔来救我了!”
“你没有看错,这位可是修炼了千年、凶残无比的桃花巨树本树,人家每根树枝都是柄被妖血开光无数次的桃木剑,一树枝就能把你捅个对穿!”
“怕了没,怕了吧,怕了就快放姑奶奶走,说不准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清原与那道士皱着眉同时开口。
——“这道士就是你看上的相好?”什么眼光,挑的第二春还是个囚妖犯。
——“放心,我不会放你走的。”
听云郁这语气,他还挺理直气壮。
-
云郁确实理直气壮。
他的世界一向黑白分明,简单得很。
疑似失忆?无妨,过去经历无非就是拜师修道,没甚好追究的,左右学来的道法没丢,那记忆干脆就不要了。
没有心跳?也不妨事,没有心只是不能生出情根,又不耽误他活着。
没有名字?自己起一个就行,睁眼时他头顶一片灰色乌云,那便叫云郁罢。
大漠缺水?这就去东海走一遭,拿来水龙珠给库名哈密自己家里安个泉眼。
万事万物都有章法,云郁从来有理可循,他不多言语,不喜不悲,不慌不忙,直到在海边遇上魅姣。
当初在海边码头,魅姣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企图从侧面挠他灵台——事后她解释,这是因为他长得太像某位宿敌,她应激了,猫咪很容易应激的。
但那时云郁不清楚原委,他第一反应就是扣住袭击自己的爪子,另一只手拈符掐诀,飞速攻向猫妖的死穴。
按照云郁平日的反应速度,魅姣的妖丹已经化为了飞灰。
但仿佛鬼使神差般,在看清她容貌的那一刻,他莫名其妙就松了力道,魅姣趁此机会从他掌下逃脱,顺便探了把他的灵脉。
“你干什么!”眼睁睁看着猫妖向脖颈袭来,云郁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也坦然接受丧命猫爪之下的结果——
没想到她只是近乎**地摸了下他的命脉,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云郁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只猫妖在发什么疯,冒着性命危险,就为了调戏他一下吗?
“你的灵脉没问题。”每个人的灵脉都是不同的,无论如何易容都无法改变灵脉。通过这一摸,魅姣终于确定了他不是任何人的伪装,眼睛一亮道:“我们是初次见面!”
这不是废话吗?
当时云郁没有说话,心里却道,这猫妖看着漂亮得不可方物,可惜却是个傻的。
傻猫妖眯着眼睛笑起来,她长得美艳,笑起来却分外无邪,长长的睫毛弯成两道月牙,教人无端想起库名哈密传说中闻之即醉的奶和蜜。
云郁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摇了摇头便抬步离开。
说到底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尽管他不知为何自己没办法像杀百年沙蝎一样杀了这只猫妖,也不知猫妖在笑什么,但既然此生只有一面的缘分,他也不打算在这些小事上细究。
猫妖要上她的船,他要回他的西域,往后漫长修道生涯仍是寞然孤寂,这场意外邂逅不会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去之时,却听魅姣欢声对船家说了句:“我不走啦!”
船上有相熟的妖问她为何改变主意,魅姣得意洋洋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我新看上了个道士,对,就是那边长相俊俏得不像凡人的那个!”
“什么,你觉得他那张脸有点眼熟?哪里眼熟啦,你不要乱说,这么俊俏的鼻子眼睛天上地下哪能找出第二双来,他是独一无二的好不好?”
“……从今以后,他去哪我就去哪!他好像要回内陆,我自然要跟着回去。”
听到魅姣跟上来的轻快脚步声,云郁胸腔里莫名一震,不敢再耽搁,连忙走得快了些。
-
从海滨到西域,云郁始终没能甩掉魅姣。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比较安分,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他住店她也住店,他在野外打坐,她也跟上来显摆她荷包里的防护法器;
等到云郁无可奈何地与她互换了名姓、渐渐熟了之后,她就立刻显露出肆无忌惮的本性。再不肯与他保持一尺开外的距离,说话时总要凑到他的耳边吃吃地笑,过夜要变成原形钻进他怀里才肯睡……
更过分的是,那两条玉臂也趁他不备就环绕在他的脖子上,不是要勒死他夺他修为,而是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魅姣头上那团毛茸茸的灰色发饰是用她原形毛皮所制,那片软乎乎的发饰时常贴在云郁脸侧,容不得他半点不在意。
-
云郁一脸平静地回忆到这里,还想接着说下去,被魅姣高声叫着打断:“停!不要说了!”
见他意犹未尽闭上嘴,清原这才慢慢放开捂着惜春两边耳朵的手。
“云郁说了什么?”惜春乖乖站在原地让他摆弄,还担心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听,他在念咒吗?”
清原忍着恶心告诉她:“比施咒还可恨,这道士在讲魅姣有多爱他。这对人妖太有伤风化,少听点是为你好。”
云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他这般指责也没有辩解,只对着传出魅姣声音的屋舍继续说道:“从一开始,就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他奶奶的跟我翻旧账是吧?!我去你——等等,你先把我放出来!我要看着你的眼睛骂你!”
“你想借机逃跑。”云郁没有上当。
天色完全暗下来,他冷静的声音沉在月光的清辉里,像是深冬的寒雪,显得愈发冰凉。
“魅姣,明明一开始想要我的是你,为何你现在却总想着从我身边跑开?”
魅姣不答话,云郁轻轻叹了口气,微一抬指,只见数座屋舍瞬间瓦解,青色的灵光照亮整片夜空。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手里抓着啃到一半的烧鸡从中飞出,一边飞一边拿鸡骨头劈头盖脸地扔向云郁:
“好啊,既然要翻旧账,咱们就来好好翻一翻!是,一开始是我被你这张皮囊冲昏了脑袋,死皮赖脸跟你来了这火炉一样的西域,晒着从早到晚的毒太阳,尾巴毛都晒脆了……
这是我自己选的,我喜欢你,就总是想陪着你,一起呆在西域也行,我甘之如饴!大不了每天多喝几杯冰茶,只要每天都能钻到你的衣襟里,我就是能忍下所有的不适。”
清原面无表情地又堵上了惜春的耳朵。
魅姣抱歉地看了惜春一眼,但还是压抑不住满腔愤慨,继续发泄道:
“也是我犯/贱,执意要在你身上吊到死,居然同意与你订下什么半年之约,约定若是半年之后你还对我无动于衷,我就愿赌服输,此生与你不复相见。是,到这里我都承认,是我自己造的孽!”
云郁张开嘴,像是想要辩驳些什么,魅姣却没有给他机会,径自说了下去。
“之后呢?我围着你转了那么久,你放任我对你一天天陷得越来越深,对你处处讨好,甚至我亲你的时候你也不避开——
可是云郁,你明明就没有心,无法生出情根,无法爱上任何人,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一片寂静。
“你们做道士的都是这样,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就喜欢在情根上做文章,祸害我们正常妖族!”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一只猫妖在红尘里挣扎的姿态是不是很蠢?你欣赏够了吗,可以放我——”
“不是的!”云郁失态道,“不是的,魅姣,我心悦你,怎么可能戏弄你?”
“你如何心悦我,你连心都没有!”
云郁垂眸:“可我就是心悦你。”
“再信你们道士一句话我就是傻x——”
“你为何不信我,你看清楚,我没有抛弃过你,我又不是赵行云!”
魅姣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赵行云?”
-
赵行云,那个抛弃魅姣、斩断情根、一心修炼的道士,却不知怎的后来又对魅姣纠缠不休,最后被她用计引来九十多道天雷钉死在荒山野岭。
清原挑了挑眉,心道奇怪,这名字他怎么也有点熟悉。
那边魅姣和云郁因为赵行云这三个字吵了起来,颇有些不可开交之势。清原放开惜春,把她引到旁边一点的位置,随后忽然闪电般出手,桃木剑毫无预兆、悄无声息地从云郁后背穿透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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