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自言自语。
那东西睡得很沉,只有尾骨那一小块软肉在呼吸时轻轻起伏。
地下室里,她俯身治愈江临野时散发出的白光,沈砚之看得真切——不是妖术,也不是普通术士。
她甚至在他眼前幻化回了妖物原形,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她身上捕捉到任何妖气。
沈砚之走去储物架,拿出一只干净的瓷碗和药盒,往清水里滴了些药剂——那是抑制妖力的药物,本意是针对那些刚刚被捕的活妖,防止他们在拘押中自爆或者反扑。剂量掌握好了,再强的妖力都能压抑得住。
药剂溶开之后,水里几乎看不出变化。
他把碗推到狐狸面前,蹲下身去,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头:“醒醒。”
狐狸不动。
他又揪了揪她的耳朵。
耳朵随即抖了三两下,依旧睡着。
“别装了。”他语气低沉,“再不睁眼,我就把你的皮毛扒了当围巾。”
小狐狸虽然没有尾巴,却在该有的位置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本能反应。
苏清杳终于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一条缝,褐色瞳孔一缩一放,先是迷茫,又很快聚焦在对方脸上。
“长官好!”
她下意识地讨好,可嘴巴开合间,只发出一声短促、听不出情绪意味的细软叫声——狐狸并不能说人话。
沈砚之把碗往她嘴边一推,命令:“喝了它。”
狐狸低头嗅嗅,看了一眼水,又抬头瞪他。
“抑制妖力的。”
他只诚实了一半:“喝了它,你能变回人形,不然你就得继续保持这个鬼样子。”
她像是听懂了,耳朵立起来了一点,心里却在暗骂:“你当我蠢啊!”
“我可以暂时留你一条性命。”他说,“但这不代表我同意了你的交易。”
“暂时”两个字落得很重。
“有一点你记清楚。”他继续,“别动歪心思。现在,你有十秒钟的考虑时间”
说完就开始倒数。
狐狸眨了眨眼,犹豫再三,还是低头,粉嫩的舌尖试探地舔了一口。
药味很淡,尝起来没有奇怪的味道。
她再次抬头,他已经数到了“三”,才不得不认命,动作缓慢地喝了起来:“算了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砚之起身,走到对面的单人沙发椅上坐下,眼睛始终锁定着她。
他在耐心等待。
抑制妖力是真,变回人形却是假。
药剂对不同种类的妖生效时间存在差异。普通小妖几乎一沾就软,级别高一点的,能撑得久一点,但最多撑不过一刻钟。
狐狸喝到一半,身体猛地僵住,浑身的毛炸成蒲公英模样,身体随即一晃,尾骨那一段的影子摇了两下,耳朵下垂,眼神发虚。她想后退,却后退不了几步,腿一软,直接坐在沙发上。
她不禁怒目而视,似乎想要“出口成脏”,又无处施展,只能狺狺狂吠。
他平静地回应:“忍耐一下,难受不了多久。”
然后也不再管她如何哼叫,从口袋里摸出工作终端,点开斩妖局的内网频道,发出指令。
“江临野:伤势稳定,暂不回局,后续由我亲自跟进。”
很快,内网弹出几条“收到”。
他没细看,就直接关了页面,再往沙发上看去,狐狸已经趴下了,脑袋搭在前爪上,眼睛半睁不睁。
药效似乎把她折腾得够呛,使她连挪窝都费劲。
“苏清杳?”
他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狐狸耳朵抖了抖,眼皮费力地抬起。
只是须臾的功夫,沈砚之已经调看了她的全部档案信息。
“一直是江家人在帮你伪造户籍信息?”
狐狸努力抬头,想分辨他脸上的意图,看样子这是唯一令她担心的事情。
“挺有能耐,能帮你办这么多身份。”
好在,沈砚之的话没让她忧心太久:“看你这些年也算安分守己,加上今晚,救了我们斩妖局的实习生。”
苏清杳盯着他,只等他道出重点。
“我可以暂时不计较他们的过失。”他继续,“至于最终的处理,就要看你的治疗效果了。”
狐狸眨眼,示意他往下说。
“在你彻底帮我清除妖毒之前,”他用一贯冰冷的语气发号施令,“你不许回江家,不许离开这栋房子,不许联系任何人。一旦你敢跑,或者动歪心思,江家上下几代人,立刻会被彻底查办。至于你自己,死得一定比他们更难看。”
狐狸听着,眼睛再次闭合。
药效把她按压在这里,他的条件把她禁锢在这里。
不过她倒很乐观,轻轻动了动鼻尖,在心里笑出了声。
“有谈判的资本就好,无论如何,先活下去再说。”
这一点,他跟她居然想得一样。
交代好这一切,沈砚之起身,关掉了客厅唯一亮着的落地灯,只留下沙发旁的一盏小灯。
他站在楼梯下,又瞧了她一眼,抬手在空中划拨,一道看不见的光线落下,从天花板到地板,把整块沙发区域围了起来。
灯光被压成一块。
苏清杳缓缓睁开一只眼睛。
她当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只是懒得回应。
那药确实是抑制妖力的,但剂量不算重。她身体难受是真的,可要说一点神志都没有,那是假的。
她听见他敲击键盘,听见他冷冷地说出“死路一条”的话。
不过,她不太怕这些。
她怕的是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江家人一网打尽,公事公办。现在这种“先关起来再说”的态度,反而给了她希望。
她侧了侧头,让自己舒服一点。
药把她的力量压得很低,可也有一个好处——原本在体内躁动不安的东西,竟被连带着压了下去。她体内的疼痛比地下室那会儿轻了不少,尾骨那一段也不再胀痛。
她盯着四周的环境默默观察。
周围只有简单的白漆,没有花纹,没有饰品。
她闭上眼,在心中把刚才看见的东西复刻了一遍——郊外位置,路程,门禁密码输入习惯,屋里结构,大概的房间数量。
这是她千年来练就的活命本事。
那只手的味道还在。
抱着她的时候,他左臂的妖毒几乎贴在她身上。
那股冰凉又阴森的气息,从皮毛一路钻进她的骨头。
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呼吸慢慢稳定,尾骨那一段影子又轻轻动了两下。
一只没有尾巴的九尾狐。
说出去,别说人,连妖都不信。
***
二楼主卧里,沈砚之站在洗手台前,脱下手套。手指到手腕,青紫色的毒线像活物一样蜿蜒,隐隐发光。
他抬头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冷峻得吓人。
他虽然并不相信那狐妖说的话,可江临野确实在他眼前起死回生了——快断气的年轻人在地下室里缓过一口气,胸口破洞少了一半,爪印的毒被治愈干净。
那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心存侥幸——也许,她真的能治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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