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性笔骤然掉落在地。
祝山月只想知道,为什么大学里会混进妖族?
这年头,妖都卷到要上大学了!
重彦弯腰拾起,用纸巾擦拭表面后再递向她。
“……谢谢。”她稳住心情,伸手接过。
指尖一触即分,但那比常人偏高的体温清晰传递到肌肤上。
无法确定对方立场,祝山月没有再开口。
这件事宛如不起眼的插曲。
直到上完一节大课,重彦也没再搭话。
第二节大课是素描,上课地点换到了画室。
中途下课,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块互看作品。
画室临湖,浓绿的树梢蜿蜒伸至玻璃窗,树后是波光粼粼的东湖。
几缕光穿过叶间,落在窗边的纤瘦身影上。
画笔似游鱼在画板游走,每一笔光影恰到好处。
执笔的人面容宁静,就这么坐在略显嘈杂的画室,一笔又一笔完成作品。
直到停笔,祝山月才发觉有阴影浅浅落在身上。
身旁多了个人,存在感难以忽视。
“线条干净漂亮,我就画不来这样的。”他夸赞道。
画笔被搁在画板前。
“多谢。”顿了顿,她直接问,“重彦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他在祝山月身边的空位落座。
目光浅浅落在那张瓷白面容上,在被察觉前适时收回。
是一种干净的美丽。
如新绿枝头的栀子花,或神龛前供奉的花枝,令人不自觉被吸引。
甚至生出几分想要独占的妄念。
重彦看她,如同看身怀重金于集市的稚童。
那只狐狸离开后,这位美丽柔弱的山神大人该怎么镇住浮玉山呢?
喉结不自觉滚动,他掩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开口: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山神大人还缺不缺神侍?”
“我属重明族,妖术在同族中向来第一,希望能得到您的垂青。”
低柔的声音略带一点磁性,重彦放低姿态,尽量表现得无害。
重明族,祝山月有些印象,重明鸟,祥瑞之兽,羽毛华美。
因历来被称为神鸟,一向眼高于顶。
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屈就做她的神侍?
祝山月微微一笑,“可是,我已经有一位神侍,对他还算满意。”
重彦笑容渐深:“那位九尾大人?我听说他无意于神侍一职,所以才向山神大人毛遂自荐。”
大约是雷神那天的话被有心妖散播了出去。
真是个大漏勺,弄得浮玉山里人尽皆知。
祝山月对这位同事更加不满。
她面上不显,声音柔和:“轻易相信捕风捉影的事,不像重明一族的作风。”
重彦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反客为主在点他,似乎不太好糊弄呢。
他笑道:“我会让您看见我的诚心。”
...
上完一天课,祝山月满脸疲惫在浮玉街下车。
大一新生第一个月要上晚自习。
九点的老街区只有偶尔几声狗吠,大部分住户都是老人,已经休息了。
祝山月打着呵欠穿过小路,身边渐渐草木丛生。
陈旧的牌坊下,华美神轿与银发青年静立。
如水月色在雪色外衣流淌,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狐火暗纹。
看见危止,祝山月有些讶然。
今早出门时,危止说神祭临近月街蠢蠢欲动的好事者变多了,没有时间接送她至浮玉山门前。
祝山月倒是无所谓,她有手有脚,又有桃符和龙铃护身,只是一小段路而已。
没想到,这狐狸竟然良心发现,来接她了。
但她累得不想说话,闷头就往神轿里钻。
一只手斜斜伸来,拦住祝山月去路,然后扼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拽。
几缕银发落在她的颈侧,泛起冷冷的痒意。
危止俯身,缓缓嗅闻,温热气流拂过她的裸露肌肤,引起一阵难以克制的战栗。
“干嘛呀!”祝山月怕痒,连忙往后躲去,伸手抵住危止的垂下的头。
暗金瞳仁在月色下显得更为绮丽。
“山神大人可真受欢迎,出去一天,浑身鸟味。”
臭狐狸鼻子这么灵。
祝山月只好将重彦的事简单提了提。
“原来是他。”危止低笑,夜色浓重,模糊了他的表情,唯有语气一贯柔和。
“那只爱摆弄的火鸡。”
祝山月神情复杂,“你们有仇?”
他笑吟吟答:“没有,单纯看不惯五颜六色的东西。”
“重明族适合当神侍吗?”祝山月随口问道。
“不适合。”
“理由呢?”
神轿掠过夜色,窗外月光融融。
危止漫不经心道:“重明一族心高气傲,重彦是族内的小少主,怎么会放弃继承族长竞选,心甘情愿来当你的神侍。”
“若山神大人神力高深,跟着您前途无限,他倒是可能有几分真心。”
虽然祝山月说过不喜欢这个称呼,但危止总是时不时这样叫她,有时是捉弄,有时是阴阳怪气,偶尔也会在她上课摸鱼时用作警告。
现在这一句,阴阳怪气得很。
“这样啊。”
她唇角翘起,眼里的狡黠转瞬即逝,故作犹豫道:“他和我同班,先观察一段时间吧。”
危止很轻皱眉,语气不变:“色彩艳丽的东西常常蒙蔽人心。”
坐在他对面的祝山月语气轻快:“多谢提醒~”
观察计划进行至周末放假。这期间,重彦总是不经意出现在祝山月的视线内。
占座、下午茶、重明族内的特色礼物、帮忙搬画材……
他有一副好皮相,说话让人舒心,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
雷神那番话,让浮玉群山内的妖纷纷扬扬猜测山神要换神侍。
也许是因为上次的敲打,重彦没再提起这件事,只是不留余力表现诚意。
平心而论,祝山月欣赏他的分寸感。
况且,不用许诺什么,自己送上门的劳动力。
谁能拒绝白嫖的乐趣?
反正她不能。
...
周六午后,月街笼罩在拉长的蝉鸣声里,青石板路热气腾腾。
仓库里,身形壮硕的寸头男人大马金刀坐在上首,眉心裂开,第三只眼睛向前扫视。
十多个妖沉默瑟缩站在他面前。
他吞云吐雾,轻轻弹了一下烟灰,落在最近的清秀少年手上。
少年头上的灰色猫耳一抖,忍着痛不敢吭声。
一股巨力踹向膝盖窝,他踉跄摔在地上,也不敢抬头。
长着狼尾的精瘦男人啐了一口:“不想在这混了?孟老大的钱也敢欠!你说,把你这身山猫的皮扒了去卖,值不值钱?”
人群中,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性像是再也无法忍受,直起身怒吼:“你——”
身旁的妖一把将她拽住,拼命摇头。
“臭娘们,想救他?”狼尾男人觑向她,咧嘴一笑露出尖牙,“陪兄弟们睡一个月,就免了你俩这个月的钱!”
仓库内的妖顿时哄笑成一片。
猫耳少年仰起头,瞪着一双眼,哑着声音喊:“不关秀秀姐的事,你们冲我来——啊!!”
靴子重重碾过少年的手背。
“小山猫,在我面前讨价还价?”
呛人的烟雾喷到他脸上,孟槐往后仰躺,漂亮女郎识趣为他揉捏肩膀。
“拿他做典型,打完扔去街上,让其他妖好好看着欠老子的下场。”
“遵命,老大!”狼尾男嘿嘿一笑,招手让其余兄弟抄着家伙围拢。
秀秀被身边的妖拉着,红着眼眶大喊:“月街内禁止互相残杀,你们违反禁令,就不怕危止大人.....”
孟槐像是听见什么笑话,露出古怪的笑,语气畅快:“拿臭狐狸压我?马上就要滚蛋的货色,山神都不认他,算什么东西!”
“动手,给他留半口气,算我给山神面子!”
铁棍重重挥下。
少年绝望看着挥来的铁棍,甚至闻到了即将到来的刺鼻铁锈味。
“砰!”
刺眼的阳光从仓库大门涌入,细小浮尘飞扬。
两道身影映在他的眼中,生理性泪水瞬间涌出。
几声惨叫,抄着武器的妖纷纷在地上翻滚,试图熄灭身上的狐火。
孟槐脸上的肌肉下意识抽动,他不断吞咽唾沫,眼睁睁看着那抹噩梦般的雪衣身影走来。
他手执粉色遮阳伞,为身侧眉目盈盈的少女遮去烈日。
孟槐竭尽全力让自己挤出一个不露怯的笑容:“山神大人,危止大人,暑气这么重,什么事劳动两位到这来?”
“我在教训不听话的手下,不如移步二楼,今天我做东......”
祝山月完全没有听见孟槐在说什么。
吃完午饭,危止取消了下午的课程,改上实践课。
原本还纳闷,什么实践课。
现在明白了,是“如何打击月街黑|势力”实践课。
她扶起了趴在地上愣愣掉眼泪的猫耳少年。
他清秀得过分,鼻尖眼眶都红彤彤的,祝山月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摸他脑袋的冲动。
“您、您……”少年脸红得像番茄,手足无措,声音很低,“山神大人,我身上很脏。”
连声音也很清澈。
祝山月朝少年露出温和安抚的笑容。
见山神完全无视他,孟槐讪讪住嘴。
仓库内的气氛一时间沉闷古怪。
危止轻轻抚掌,狐面侍者鱼贯而入,很快清扫出一块区域,摆好坐具茶桌,再奉上热茶请祝山月入座。
祝山月姿态从容落座,但悄悄摸了一下茶几。
狐族幻术真神奇,想学。
“碰巧路过,听见你说他们欠了钱?”祝山月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孟槐站在一旁,搓着手赔笑:“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说是吧?”
秀秀蓦然站起,指着孟槐,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骗子!我们根本没有欠钱,他霸占三街,强迫里面的妖都要交保护费!”
孟槐阴沉盯向秀秀,皮笑肉不笑,“臭娘们,胡说八道些什么?”
有些狐狸非常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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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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