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075章

清晨的雾气刚刚散去,露出脚底下石块铺成的小道,金色的日轮从云层中显现出来,洒在了各家各户的房檐。

咚咚咚。安静的街道上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锣声,以及陌生的吆喝声。“县中各家商铺已开,县中各家商铺已开。”

被窗外的吆喝声吸引,一间临街的房舍中有个小脑袋凑到窗边,想要推开窗子看看,被一双大手给压了回去。有些大胆的人家小心翼翼地将门窗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只眼睛眨巴着向往看。只见一个生面孔一持铜锣,一手持锣槌快速地在街道间穿梭,口中不断重复这那句话。

“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条街,可算是能回去歇个凉。”走到巷子的最末端,一位早早被派出来干活的小喽啰擦了擦额顶滑下来的汗珠,叹了口气道。

前日山寨众人都被大当家的手段吓到了,亲眼见到那几个被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的兄弟,他心中是唏嘘的。虽然这些人未遵守大当家的命令,但他觉得不该公开行刑,至少不该在那群县民面前行刑,丢人不说还影响兄弟们的士气。

他可是知晓,虽然表面谁也没吭声,但私下里已经有不少兄弟对大当家这次的做法有异议甚至有人隐晦地表达对她的不满,都认为大当家为了得到县城的地盘,对自家兄弟都毫不客气。也没见县民多领情,还不是各个闭门不出。

唉,不想这么多了,反正他的任务是完成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头顶的日光刺得他抬不起头来,他埋下头加快了脚步。

“娘,外面的铺子又开了,我去买些粟米回来吧,家里已经一点吃的都没有了。”一位年约十二三岁,面庞清瘦的少年对着坐在他身边的娘亲道。

“不行,外面不安全,那些山匪还在,你不能出去。”说到山匪的时候,妇人压低了声音,似是生怕被门外可能路过的人听到。

妇人面色蜡黄,双颊凹陷,似是生了病症,又像是饿了好几日的模样,不过有气无力地说了几句话便气喘起来。

“娘,你已经好几日只喝了些米汤,若是再继续下去身体会熬不住的。”少年见他娘如此模样,心下更是担忧,只是他娘抓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他出去买些粮食。

“我的平安是饿着了吧,你别出去,娘去给你买粮吃。”说罢,妇人要从椅子上站起身。

撑着椅边,妇人的身子刚刚离开椅面,可能是猛起身头晕的缘故,还未站直身子,妇人的身体便晃了晃,随后向前栽去。幸而被面前的少年接住,少年扶住差点倒地的娘亲,身体也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力下后退了好几步,还是脚跟抵住了身后的箱柜母子两才没双双跌倒。

“娘,娘你没事吧。”站定身体,少年将他娘再次扶到椅子上安顿好,立即松手向后退了几步急切地问。刚刚他扶住他娘的时候能够感觉到手下只剩一些骨皮,眼泪险些没落下来。他已经没了爹,若是娘再有个甚么意外,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

“娘,你在家等我,我去街上买些米粮就回来。”少年随即不顾他娘、的阻拦,快速转身在柜子里抓了一把银钱一溜烟蹿了出去。

少年姓路,双名平安,今年十二岁。他爹识文断字又会算筹,原是王家商铺的大账房先生,在他九岁前家里的日子一直过的不错,甚至比县里大多数人家要殷实得多,也上过几年学。

天有不测风云,路平安的爹在他九岁时偶感风寒,原以为不过一旬半月便能痊愈,谁知几副药下去,不止没好转反而病得更严重了,十几日过去了,居然病到起不来床。

家里的银钱如流水般花出去,又过半个月路平安爹的病症才算是有了起色。继续将养了一月,病症是消退了却落下了病根,再不能劳神费力,身体也虚弱下来,往后的日子里动不动也要病上十天半月。

王家铺子的主顾起先还派人上门看望过,送了些银钱补品,但路平安他爹一病就是两月,听说以后还不能劳累。虽是可惜这个能干的大账房先生,但王家也不能一直等下去,故而在他爹病着的第二月便又请了新的大账房,家里唯一的收入也断了。

家里以前都是路平安的爹在支撑,如今顶梁柱倒下了,他娘不过一妇人,他也不过是个九岁小儿,便是要出去做工也是没人收的。家里的银钱为爹的病用了大半,他的学已停了,每日只在家里帮着他娘照顾他爹,兼或是做些家务,终究还是到了银钱耗尽的时候。

从开始变卖家中什物起,路平安渐渐察觉他爹的目光开始变得呆滞,直至有一日,他娘在院子里洗衣服,他靠着爹的床头打了个盹的功夫他爹吊死在家里的房梁上,原本似还有些希望的家中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怕被娘伸出来的手抓住,路平安冲也似的飞快跑出家门,空荡荡地衣服在他身上晃动着,看得他娘泛着泪光,心中只怪自家没有,要小小儿子承担起家业。

掩上房门,走过院子来到大门边,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巷子内外没有那群凶恶的山匪在,才从门里窜了出来。他在离开前用把铜锁将大门锁上,将钥匙收到胸前,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巷子,奔去了粮店。

从巷子口出来,街上仍旧很空荡,路平安发现只有少许几人似是如他这般家里急需补充物资粮食的才提着胆子出门。管不了那么多了,路平安给自家鼓劲,一咬牙便朝熟悉的地方奔去。

真的开门了。见到熟悉的店铺,路平安双眼一亮。快速跑进去,朝着守店的掌柜道。“王伯伯,烦你帮我称一斗,不称两斗粟米。”

王掌柜姓王,是王家店主的远房亲戚,靠着王家店主过活,他对这个原大账房先生的独子是熟悉的。见路平安来了,原本愁苦的面上才带上笑意。“是平安啊,家里如何?还好就好。两斗粟米,好的,王伯伯就给你称。”

王掌柜从黄麻袋中舀了几大勺粟米,过称,直到秤砣被压得高高翘起的才放下几次加添粟米的勺子。紧了紧袋口,将路平安带来的袋子又递了回去。

如今县城的情况还不明,谁也没底这群山匪到底还会干出甚事来,两人也没有多交谈,王掌柜只嘱咐路平安小心些,便放他回家了。

可怜见的,小小少年失了父亲,母亲又不经事,这两年家里都靠了他,可不要有何闪失才好。唉,这群山匪要何时才会离开啊,他做生意都提心吊胆的。若不是山匪强令县城的商铺开门营业,他是肯定不会出门的。王掌柜望着路平安消失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弯着腰又回到了店内。

路平安买完粮食便归家了,他娘一个人呆在家中,还不知如何害怕呢,他得赶紧回去。

母子两用买回来的粟米熬了一锅粥,喝的西哩呼噜的,路平安面上全是惬意满足,仿佛手中端着的,口里含着的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味,他娘边喝粥边看着他,心中百味。

若不是自家没用,如何会让还未成年的儿子出去冒风险。想到自从丈夫去世后,那些原本还算和善的亲戚便要霸占房产,将他们孤儿寡母赶出去,路母的眼眶又湿润了。

若不是丈夫身前还有几位好友,儿子强势又有股狠劲,恐怕他们母子早已流落街头,食不果腹了。

路平安足足喝了两碗才将饥饿的胃安抚下来,再端起碗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这才有功夫抬眼看向阿娘。

路母小口喝着粥,目光半是慈爱半是忧虑地看向儿子。见他抬眸看向自家,路母立即将那份忧虑隐藏起来,满是慈爱地看着儿子,温声说道。“如何,够不够吃。阿娘胃口小,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大碗的粥,不如再倒些给你。”

说罢便要拿过路平安手中喝了一半的粥,将自家碗中的粥倒进去,被他一手缩一手端给制住了。他拒绝道。“阿娘,你自家吃,我已经够了。再多吃些等会就该腹痛了。”

儿子坚决,路母也强迫不得,只得将端着粥碗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凑近嘴边抿了一小口,才细声细气地道。“若是你阿父还在,家里绝不至于如此。如今家里只有你一个男丁,娘的身体也不中用了,只得让你出去冒险。若是被那些山匪抓到了,还不知能不能活命?”

想起早早弃他们母子而去的丈夫,路母的眼泪瞬间便淌了下来,之前藏起来的担忧如何都藏不住了。

“娘,你别难过,我很快就长成了,到时在外谋个活干,养活家里。”路平安温和而平淡地道。自从他爹走了后,他娘的情绪便不太稳定,时不时就要哭上一哭,故而到了如今,他对他娘的眼泪倒能坦然视之。

“如今外面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不知会是个甚模样呢,你又才十二,娘如何放心得下。”路母粥也不喝了,将碗随手放在一旁的几子上,捂着袖子低声抽泣。

路平安无奈地看向路母,他娘只要眼泪出来,不让她哭个痛快是停不下来的,甚至会越劝越糟,无数次经验让他紧闭双唇,默不作声地陪着路母,心思却渐渐发散。

他并不完全赞同他娘所说的那些,他知道阿娘在担忧什么.他娘恐惧着县城内、屋子外的那群突然闯入县城的山匪,害怕那些人突然闯入家中,将他或是她自家抓走、打杀了。

县令还在的时候曾经让人传播过这些山匪的凶残,虽然他没亲眼见他们杀人,但噤若寒蝉的街道、家家紧闭的房门和之前那对小夫妻双双身亡的事情,都在说明这群山匪并不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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