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暄撑着头看窗外的月亮。
顾安再说过沄洲南和的月景是世界上最绝丽的，但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看过了一轮月圆月缺，也认为这不及那夜在月川之上看到的。
是啊，毕竟他当时说，只有月川之月才能与之媲美。
风景和心境也多少有些相关，苏暄已经没有能力平静地欣赏了。
没等多久，祝雾寒就踏着月光回来了。
他凑在窗前，挡住了些许的光亮，将牌子递给她：“已经找老师给我们镌刻了符文，出去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嗯，还有胥衫，她的身份很不简单。”
“我知道，她应该是夭流。”苏暄嘲笑道，“夭流都能混进来，你是不是该回去好好管一下你的风祝？血脉都能换成神血…究竟是混血呢，还是什么禁术？”
“什么我的风祝，那是星坠的可不是我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祝雾寒摆了摆手，看她情绪好了不少也在此话题上没多说，“对了，你想去哪？”
“我…”苏暄想到许麟攘的这封信，愣了愣才道，“哪里都好。”
“这样啊，也挺好的。原本我也制定了一个游历的计划，这不刚好能用上。”祝雾寒却是笑了出来，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掏出一本册子来。
他将它展开：“你看。”
上面画了一个大致的世界地图，其中还有些黑点，再用粗线连接起来，就是一个路线。
从沄洲的都城晞尧开始，绕着沄洲的各个城市走完后又延申到各个大洲的城市。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计划，普通的生灵可能没有财力和精力支持。
“时间不够了。”苏暄低声说着，“能在沄洲走完一圈就很不错了。”
祝雾寒道：“这是我原本的计划，又不是我们的，我再重新改改。我到这些地方是为了…咳，但你只是游览，很多城市没必要去，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我来做一个计划。”
苏暄抬眼看着他，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祝雾寒倒是心情很好地进了屋子，苏暄又独自一人看起了窗外的月色，她也不知道到底想看到什么。
一夜无眠，她就枯坐在窗前，脑子里乱乱的，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没有想到。
她也提不起劲去用创造出的术法消解体内沉积已久的「光灵力」，这样就挺好。她害怕一清楚掉它们自己又会像从前那样拼命修行了…她已经没有这样的心力了。
眼睁睁看到月色渐隐，海岸染起光亮。
手中攥着的牌子上还写着祝雾寒取的名字，虽然失去神血的她已经看不到了。
房门被敲响，少年小声问道：“你醒了吗？要不要出发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关上窗子站了起来。
该去迎接新的生活和安排了，她相信上官笙一直在注视她。
她会好好想想该怎么样毁掉他。
“你看，沄洲还值得去的也就晞尧和淮景了，我们先去晞尧再去淮景，之后从淮景乘船去洧洲，经陆路到沨洲、湳洲、潎洲…最后回到澹洲。”
你不回沄洲了？苏暄偏头看着他，却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她只是说着：“好。”
“至于其中的城市啊，我都规划的是一些保留着本族风俗较多的，一般都是都城，也偶有小城，你放心我算过时间是够的。”
那你看到时间是够的了吗？
苏暄依然没有问出口，她比预言者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能走到哪里去呢？如果上官笙真的让她走完了，那确实要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她点了点头：“好。”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出入城市的时候…你现在随时都可以用你那个术法，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祝雾寒有些紧张地说着，他是真怕苏暄看了计划之后一脚就把他踹开。
但幸好她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上来。
苏暄看了他几眼，想起最开始遇到的那个身带「病灶」的少年，想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
过去的就该过去，已经成为既定的往事，没有深究的必要。
“好。”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南和的小屋，走的时候祝雾寒取下了檐下的风铃，说听它响了这么久，也多少有点感情了。
以后他们到其他城市的时候，也能在夜里的风中听到熟悉的声音，能回想起在这里短暂的生活。
“你很喜欢吗？”苏暄安静听他说完后问道。
祝雾寒抱着风铃，很是认真的说：“是我此生最喜欢的日子。”
只有他们两个生灵，住在这样远离尘世的海岸边，看着世上的绝景，吹着温柔和润的海风，听着永远不止的风铃声。
这是属于他的，一直都是属于他的。
“我也很喜欢。”苏暄轻声说着，“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不被推着往前走，身上没有要救世的重担，不陷于情绪和过往的牢笼，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檐下看海。
但她一直很清楚，自己不会一直拥有这样的生活，哪怕只是片刻也弥足珍贵。
无论是与谁，与顾安再也好，与祝雾寒也好，还是她自己。
她已经被毁掉了。
所以在这样的时刻，她问出了不合时宜的问题：“你知道该怎么杀死天道吗？”
“啊？”祝雾寒脸上第一次出现为难，他根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虽然当时在空间内知道她的精神状态有了些好转，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念头。
苏暄的话中没有失望的意思，只是声音冷淡：“你也不知道吗?”
“我是不知道那个答案，但我能猜到。”祝雾寒回过身，他们还没有走远，晕海还在晨风的吹拂下掀起浪花。
苏暄也回身看着，远处的海面和天连成一线，共同沾染着晨光的色彩。
“晕海消融万物…”原来不会消融我的东西，而是为我提供一个方法吗？
“只有道才能破开道设置的，但他也清楚到这里的代价。”祝雾寒道，“这里只能是你最后将他抛下的地方，你不能想着只用这片海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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