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阳光真好。”苏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路两旁就是茂密的树林，但他们并不敢走进去，只能勉强靠在树阴下行走。
顾安再停下脚步：“看来已经接近千度了。”他看了看地图，这是蝶棠给的原本。
苏暄手上的则是他临摹的那份。
【千度第一个异常的地方，是其会削减生灵的灵，削减的程度以每个生灵为准，目前并不知道标准为何】
从踏入千度城的一定范围开始，灵力就会逐渐被消减，等正式进入城中，便会什么术法都用不出来。
这不是针对人族这种修行者，而是世界上所有生灵到了这里，都要面临这样的情况。
“符咒的效力也在减弱。”顾安再看了看苏暄，发现她身上由他书写的符咒的光已经微不可见，这种不可再生的削减得更快。
苏暄抹了一把脸：“难怪蝶棠会那么说…”她身上的灵力已经告罄，否则这种程度的阳光怎么会让她是如今的样子。
而且，光已不再作为灵力的来源了，她现在无法利用任何阳光。这让她直觉千度非常危险。
不过她看顾安再还是一脸轻松，便问着：“你现在如何了？”
“灵力差不多也没了，我只是身体素质比你好一点。”顾安再抬起自己的手腕，他已经看不见内里光的流动了。
“这还没到呢，如果千度城有任何危险，我们是毫无招架之力的。”苏暄苦闷地说着。
“千度城的其他生灵也和我们一样，不必太紧张。不过…”顾安再眯起了眼睛，“这样看来，城中不可能设有神学院，祝西容一开始就在说谎。”
“所以勿没有骗我们？”苏暄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你还惦记着他呢？”顾安再斜睨了她一眼，“他这种行为，就算身份很高，受到的惩罚也少不了。”
“他是为了帮我们才…只希望根系确实有用。”苏暄垂下眼，捏紧了拳。
少年摩挲着地图：“…现在要思考祝西容把我们骗到这里的目的了…假设蝶棠不是溯道天教的生灵，我们则不可能得到这些信息…”
不过他的身份，祝西容也知道了，他会的道术又不需要灵力…所以他们在里面应该是安全的…等等，道术不需要灵力…所以…
难道里面是？可…这是为何？
顾安再对千度城有了一个模糊又不敢置信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和祝西容一系列的行为都矛盾。
怎么可能…他的行为怎么会矛盾呢？是世界的崩溃程度又加剧了吗？那哪些行为是他自己想做的，哪些又是他不得不做的？
苏暄在一旁看他脸色变幻了好几次，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没什么危险了。”顾安再朝她挤出一个笑容，“千度对于我们是很安全的地方。”
苏暄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他从哪里得出这些结论的，不过她相信他。
“那就好啊！”苏暄也朝他笑着，“我们快走吧。”
“嗯。”顾安再自然地牵着她的手，沿着地图的指示走着。
他们是下午才看到了千度城的城墙，太阳西斜，余烬照在城墙上，却是一片死寂。
顾安再用来探知气息的手段也是要耗灵力的，是以他也不知道现在城里面有多少生灵，是什么种族的生灵。但就从表面看来，都不是很妙。
普通的生灵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就算是道，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他握紧了苏暄的手，侧头看着她：“你怕吗？”
“怕。”苏暄看着眼前的景象，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城市，她当然会害怕，“但是有你在，我们两个一起，我就有了勇气。”
“嗯？”
苏暄也侧头看向他：“害怕和有勇气并不矛盾，我因为现在的所见所闻感到害怕，也因为过去的所见所闻拥有勇气。”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顾安再总算是真的笑了笑，“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或许吧。”苏暄学着他的口吻回答。
这样一说，两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他们保持着警惕，慢慢走向城门。
城门依旧紧闭，顾安再伸手想要尝试推开。
但他什么都没有碰到。他的手穿过了城门，他的目光仍旧被这扇门被这堵墙挡住。
苏暄看着他的动作，也抬起手，手稳稳地放在了门上。
顾安再惊诧地微微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回了手。
苏暄感触到这是一扇厚重的木制的大门，按理说，木头不会这么沉重…她也收回手，仔细看了看，上面一点灰尘和木屑都没有沾到。
“…奇怪啊。”顾安再也看了过来，难免又皱着眉思考了，“没有术法的痕迹，也没有生灵打扫的痕迹，这门是怎么保持如此的状态的。”
苏暄这次想得很快：“你碰不到，或许就是它为什么没有尘灰的原因？”
“嗯，有理。你试试看能不能推开它。”虽然嘴上这么说，顾安再的心里却多了一层疑惑。
苏暄依言照做，不过她现在的力气和普通人一样了，费了很大的劲，都要以为不能推动的时候，才将将动了分毫。
而这分毫之后，门便自己缓缓开了。
什么都看不到，就像这扇门之后，是鬼族信奉的虚无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踏了进去。
落脚却是踏在了实地上，眼前是不算繁华也不算荒僻的城镇，不过，街市并没有生灵的存在。
傍晚时分的城镇，也没有燃起灯火，只由着夕阳的余烬将房屋、街道燎上层渐渐消散的光。
苏暄和顾安再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沿着门退出去了，顾安再知道自己身后没有什么门和城墙的存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出了些汗。
“别怕。”苏暄微微抬头，“我能感觉到，这里对我很友好…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过。”
因为你是幻生毁世，是最高等的道。
顾安再没有说出口，他没有牵着苏暄的那只手在身侧攥紧，他在被这里的力量排斥着。
为什么？不可能…但苏暄的身份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有问题的…是我？不可能…怎么可能？
…蝶棠不可能来过这里，她不是道者，她进不来，她会像那些普通生灵一样。可她手上有地图，顾安再在能看见街市的第一眼就把它与脑中的地图进行过比对，是正确的。
她又是怎么拿到的？
顾安再的脑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可他不能说出来，起码不是现在。
“你不舒服。”苏暄的语气很是笃定，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消减了。
顾安再苦笑了一声：“嗯…”他开始忍不住地喘气，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苏暄两只手都握了上去，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我能不能帮你？我要怎么帮你？”
一道奇异的声音响起：“你帮不了他。”
而两人都分辨不出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就像是响在他们心中一样。
“那您能帮他吗？”苏暄问道。
“我为何要帮他？他本没有资格…嗯？”声音顿了顿，“…怎么会……”
苏暄虽然不知道声音在疑惑什么，但是肯定和顾安再有关，连忙追问：“如果真的没有资格，他也进不来吧？”
“哼…因为拉着你，是个生灵都能进来，只是这进来的后果，却不是他能承担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开始的状态。
“那我能让你帮他吗？”苏暄从这几句话中拼命提炼消息，顾安再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的手在发抖，情况比中了有欲还糟糕。
声音笑了出来，苏暄形容不了这笑声，只是觉得遍体生寒。
“你很聪明…可我确实帮不了他。至多，把他送出去。”声音最后的话语，还是给她留了一个台阶。
苏暄从这一路上顾安再的话中和这声音的几句话里勉强拼凑出了点信息。
拉着她是个生灵就能进来，或许指的是她是幻生毁世之一，这是她唯一与顾安再不同的地方。
她还记得顾安再的光阴之类的不需要灵力的术法，因为那是不属于世间的术法，而千度城刚好会削减灵力，能使用的恐怕也就是这种术法以及…清思诀了。
所以千度城大概不会参与世间的事情，和幻生毁世的本源相关，和顾安再相关，或许和规则有很大的联系。
因此顾安再在那个时候也会说千度城很安全。
可如今，他到底是因何，他难道不是吗？那他是怎么会那种术法的？而且还一直说这些话，他的过往也不是说明了他的身份吗？
苏暄也想不清这些，但她明白顾安再真的不能在这里停留。
“请您把他送出去吧…他出去之后会有危险吗？”苏暄朝着前方鞠了一躬。
“…既然你开口了，我会帮你，也会确保他没有危险。”声音平淡，却在空中泛起了涟漪。
空间正在移动，明明是紧握的双手，也奇异地分开了。
根系从顾安再的玉坠中飘出，到了苏暄的手中。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还维持着牵手的状态。鲜血已经在喉中翻涌了几次，最终都被他忍住没有吐出来。
他不想让苏暄再担心他了。
他看着苏暄，已经什么话都不能说出了。
“别担心我，你好好修养。”苏暄在音里中说，“你会等我的吧？”
音里中也响起了顾安再的声音：“会的。”
他可能还想说些什么，但两人相连的空间已经彻底分开，甚至连音里都无法穿透。
他就这样消失在苏暄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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