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维已经赶到了现场，她的到来连苏暄都没有察觉。
苏暄大概能判断出这个神族少女的等阶和术法都远不像她的外貌看起来那样。
“如你所见，我只是来拿本书…咳咳…”被称作祝若冥的少年又咳了几声，他本身依旧被排斥着。
风似维的脸上挂起抹笑容：“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马上出去。”
“你是在担心我吗？”祝若冥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少女揪起了衣领，消失不见了。
他触碰到的书也掉在地上，不过却没有发出声音——书阁中铺上了厚厚的地毯。
苏暄可没有被风似维揪着离开，她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她只是有些目瞪口呆。
没想到神族也有这样的神，对哦，顾安再好像也说过风祝一脉的，应该说预言者一脉的都有点异于其他生灵。
现在追出去也找不到神，苏暄便打算看看这本书。
只是她蹲下去伸出手才发现根本碰不到东西。
她是怎么穿过墙的，手就是怎么穿过书的。万幸的是，这本书掉下来后摔开了，她大概能读到这两页的内容。
连书名都没看到呢……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看一页就是赚到了，因为她又不是神族，更不可能成为星坠，如果不是这段记录，她永远都不会进入这里，看到这些东西。
|…世说，窥命者，百世不得善终；改运者，千世不得解脱，然则，所窥之命非其所愿，所改之运亦非其意。
世有外世，则世外有世。吾之所为，皆非吾愿。吾之所想，亦非吾意。
星坠一脉，窥命改运，强他者之意，行他者之不愿，其却视为其意。
终不得善，终不得愿。
然，世事之间，规则是道，吾等尊其道，明其意，行其事，皆为其道，皆为世间。
牺牲固然，非吾所愿，非道所愿。
世事难有两全…|
苏暄堪堪读了一页，便觉头晕。这是本笔记，书写笔记的神族字迹可谓粗犷，行文却又晦涩难明。
不是用平日里说话的那种文字，苏暄本来就是在读他族的文字，勉勉强强算是读懂了。
第一段说的是，预言者似乎不会有好结局。
而第二段第一句苏暄真没明白，什么叫“世有外世，则世外有世”啊，后面那句倒是好懂，就是说写笔记的神所做所想都不是其的本意……
怎么会呢？那写下这段文字，又是合了其意吗？
苏暄又想不通了。
第三段就是说了星坠的能力，不仅可以窥命改运，还能让其他的生灵按照星坠的意思做事，且不会察觉。
这大概就是勿所为的“暗示”吧。
第四段是说，他们确实不会有好结局。
想到这里，苏暄为自己的朋友云卿卿担忧起来，又想到勿也是，心情更加低落。
第五段则是说，星坠或者这些预言者所为之事，都是因为“道”、因为“规则”。而这些，也全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
苏暄已经从过去的经历中完全懂得了这些道理。
她越发确定顾安再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与星坠这些预言者相似的，他也在按照规则按照道行事。
按照这样说，苏暄自己也是，幻生毁世本就是应规则而生…而之前那声音所说，或许…是幻生毁世的位格比较高？
“顾安再还卖关子呢…就算我知道我也是什么什么规则、道的产物，我也心甘情愿了。”苏暄喃喃自语。
后面的两段，意思很明确，牺牲不是道和规则愿意见到的，但所有事情都有代价，不能什么都得到。
她又忽然想起顾安再记忆中那个神秘的青年说的话：“你不能救所有人，这是规则。”就连规则本身，也被规则束缚着吗？
就在这一刻，她明白了什么叫做“世外有世”了。
如果这个世间的规则也被束缚，在其之上，还有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还有束缚这个世间的规则。
苏暄向上仰望，却只看到了风神祠书阁的屋顶，那是一圈圈的花纹，像是漩涡一样，要将她吸进去。
脚步声唤醒了她，她还蹲在原地，面前还是那翻开的书页。
能将这厚厚的毯子踏出声音，苏暄觉得这神还真是有点东西。
她起身回头看着，来者果然是风似维。
而祝若冥也显然不会再跟着来了。
神族少女蹲下身，拾起了书籍，放回了书架。
她居然不看一眼吗？苏暄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一样，风似维转过脸，朝着她笑了一下。
如果此刻苏暄有实体，她的心脏可能已经蹦烂了。
而接下来风似维的一句话，更是让她悚然一惊：“我知道你在这里，第四位幻生。”
“虽然不知你因何能见到这段对你来说是过去的历史，然则，一切皆为注定。就如你所见到的那页笔记。”
如果书阁中还有其他神，就会看见这位神族的绝世天才在对着空气说话，且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真切笑容。
“你很好奇我为何知道你的存在。”风似维一边说着，指尖一边在书籍上划过，“因为我看见了。”
“对，我肯定不能凭空看见。”
不，我不知道你不能凭空看见。
苏暄有些尴尬，这位千年前的少女似乎把她这个幻生想得太过厉害或者说…正常了。
苏暄不是个正常的人，她没有过去，她不知道很多应该知道的事。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我是从祝若冥身上看到的未来。”风似维唇角漾起抹苦笑，“被整个族群誉为不世出的天才的我，身影在这末代就隐匿了。而他，却关乎了未来整个世界。”
“当然，我也知道他并没有活过这个时代，但他一定比我活得更久。”风似维像在看着苏暄，又像是在看她身后的那排书籍。
“我很早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苏暄知道这肯定不是好事。
如果连自己的未来都看到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就是要眼睁睁看着未来实现吗？
“我想过改运，是啊，星坠本就是可以改运的。”她在摇着头，“可我不是星坠。”
苏暄握紧了手，莫名的情绪淹没了她。
“我看到了祝若冥的未来，他是星坠。他行走于世间，我的孩子与他的孩子相遇相爱…可你知道吗，我很爱他。无论是我看到我的未来之前，还是之后，我一直爱他。”
苏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又觉得后背发凉。
这算是什么呢？真的就是看着未来发生吗？
她好想好想去拥抱一下这个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如果是苏暄自己看到了这样的未来…看到顾安再的…她会愿意继续拯救这个世界吗？
她不知道。如果只是为了让他存在的世界继续存在，就算那样又如何呢？这不是说明，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吗？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我不可能说给这个时代的任何生灵听，哪怕我知道，祝若冥可能看见了和我相似的未来，哪怕他可能也知道我的感情。我待他如同一个普通的神族，维持着我不多的体面。”风似维苦笑了很久，“很感谢你，能来到这个时代，听我说一些没用的话。”
“我很荣幸…也很乐意。”苏暄知道她不会听见，但还是哽咽地说了出来。
“对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到有你的未来吗？”
想！
风似维娇俏地笑了起来：“这和若冥的孩子相关，不过我不能再说了，这是规则，你也明白。”
苏暄成功被她卖到了关子，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对她尚未消散的哀怜。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看到这段历史，但你应该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明日就是六族的‘言渊之盟’，如果你还在的话，我会带你去。”风似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温柔中带着威严。
苏暄赶紧探查了精神力，奇异地发现它消耗得极少，似乎还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你自由活动吧。不过你可不要跟到我的房间来，明日日出之时，我在书阁门口等你。”风似维朝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苏暄乖乖点了点头。
等到风似维的身影消失了，苏暄都还没缓过来。
祝若冥之前还说他们天赋不够格，看不到很远的未来，可…可风似维连这都看到了，要是天赋够得看到多远的事啊？
…想起来，祝若冥自己说他看到了风似维的未来，他对她又是什么感情呢？
不过从表面上来看，她对待他还真的如她所说，所以他应该…不知道吧。
苏暄不知道他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不过她也说不出去，她连书都碰不到，她还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连他也看到了这段未来吧？
苏暄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她拍了拍脑袋，这回倒是没有穿过了，沉沉地叹了口气。
得到风似维的应允之后，苏暄逛这里的负罪感就少了很多，东看看西看看，倒是也知道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
这段...因为我写的时候看了看我四年前写的前传，狠狠伤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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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千年前的一瞬（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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