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当恨来敲门……”

夜色如墨,纷杂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正天然“啧”一声,摸到背后,摸了满手的黏腻。

为首的刀疤脸紧紧盯着前面一瘸一拐的正天然,将见了血的匕首藏入后腰,这附近是个高档小区,安保很周密。

但这次正天然定在劫难逃。

被追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在对方呈分散式包抄时,他眼珠子一转,灵巧地拐进了旁边的小区,小区门脸上硕大的“邬氏”俩字。

邬沉听到门响,他快步走到门前,从猫眼中看不到来者的模样,只能看到被单薄肩胛撑起的衬衣,那个人应该是把头抵在了他的门上。

他伸出手贴在门上,隔着一扇门他听到了对方粗重的呼吸,有伤,还不算轻。他犹豫了,但是猫眼里的那一抹白让他打开了门。

下一秒,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扑了进来,邬沉一愣,下意识伸手,接了个满怀。

怀里的人仿佛早已没了声响,邬沉手腕上移,两指摁在对方颈动脉处,手下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

确认活着后,他将眼神下移,乌黑瞳孔透不出一丝光线,楼道中的感应灯刹然灭了,邬沉半架半抱着对方,黑沉沉地盯着面前这个仿佛已经昏迷之人的侧脸。

两人一扑一站,在门口驻足许久,过堂风吹得两人紧密贴合的胸膛都泛起凉意。邬沉没动,他保持着被人倚靠的姿态。

怀里这位被寒风一吹才像是缓过气来,他闻到了鼻尖处传来的陌生气味,但他知道这是谁,正天然抬起眼,“抱歉,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儿。”

邬沉眼帘一颤,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黏腻的血,温凉。

他关上门将人带了进去。

楼下一阵来来去去的吵闹过后,来者不善的人们悻悻地离开,消失于茫茫人海。

没人会上来查,这处房产大名姓邬,是正家的死对头,正天然若来这儿那就是咎由自取。

正天然逃了一天一夜,浑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抽尽了,不过他赌对了,没人会上来查。

他缓过气后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邬沉,给自己找了个窝,一屁股扎根在客厅里的黑皮沙发上。

邬家人不正派,但是真挺会享福,门脸上看是个普通居民房,进来后才发现别有洞天,两层复式别墅房型,玄关门厅错落有致。就是住在这儿的人不怎么会布置,黑白极简的装修让人如沐黑风,浑身压沉沉的。

客厅落地窗前大喇喇地摆着一溜儿健身器材,正天然心说,难道邬家的功法都是靠健身器材练出来的?

不过正天然唏嘘一阵就收回了目光,再好的房子总归不是他家,此时,他才仰起头对邬沉道谢,“我明儿就走,多谢。”

邬沉看着他因为过度乏力而有些发颤的指尖,低垂着眼,半晌才说,“你不怕我说出去?”

说到此正天然才将眼睛放在邬沉这个后生身上,直视着这个一出生就被邬家寄予厚望之人。

“你是个好孩子,”正天然扬唇一笑,开始插诨打科道,“我记得……我们见过两次是吧?”

“三次,今天第四次。”邬沉纠正他。

正天然哈哈一笑,他一次都不记得,说两次都是蒙的,他偶尔会出席那狗屁倒灶的大会,说不定在上面两人曾有一面之缘。

大笑突然扯到伤口,他脸色一白。

陡然松懈下来后,他的整个右手都开始发颤,他闭了闭眼,单方面强迫对方同意了自己借宿一晚的请求,“只给我这个沙发就好,明天走前我会帮你刷干净。”

邬沉从鼻腔中“嗯”了一声。

正天然松开端着的架子,他将长腿伸直,仰着脖颈成大字型靠在沙发上。

邬沉盯着他的动作,他仿佛很难受,面上一阵白一阵红,豆大的汗珠解冻了似的,从额角流下,滑过喉结。

沾满血的衣服原本是一件白衬衫,马上入冬,只穿这一件本就很单薄,而此刻扎进裤腰的部分也已凌乱地散落在外,下半身是一条黑色西装裤……

邬沉记得,他二十岁第一次参会时,这个人就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站在台上演讲。

准确来说并非是演讲,而是骂人……

“以后你们开这劳什子破会别叫我,我也不会来参加的,什么时代了,还武盟?我是党员,不允许聚众集会……”

说完他把话筒一扔,说了句自己着急上班就出了门,邬沉没管后面上去的人说什么,他穿过人群,来到窗边,看到正天然飞奔下楼,伸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结果被旁边同样着急上班的人抢了先,他指着对方破口骂了半天,最后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走了。

那是第一面,邬沉心底哼了一声,看着沙发上的人,你根本没看到我,还说我们见过,呵,真会骗人。

正天然心是真大,就这么躺在了死敌儿子家里的沙发上睡着了,他浑身脏兮兮的,汗与血黏了满身,但是他累极了。

邬沉答应借宿一晚后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躺着休息,不一会儿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合在了一起。

邬沉走近正天然,不容犹豫地伸出手,拇指重重地摩挲过正天然的嘴唇,惨白的唇色被他染上了粉,他偏了偏头,凑近正天然的脸庞,泛着青皮的胡茬从嘴周冒出。

邬沉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会儿捏捏对方的耳朵,一会儿摸摸鼻梁,最让他着迷的是脖颈处的动脉,一下一下跳动的很有力,他很喜欢。

正天然最后是被热醒的,邬沉这个傻逼,给他盖了一床厚被子。

他拎起已经沾上血的被褥,完蛋,明儿走的时候还得洗一床被套。

虽小憩一会儿,但睡得不踏实,梦中总有蚊子来袭。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估计不出来现在是几点,邬沉的装修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而且他的身份证手机全都没了,所以才没能联系上救兵,沦落至此。

“吃饭吗?”邬沉突然出声,正天然扭过头才发现对方坐在黑咕隆咚的地儿,就着一盏昏黄小夜灯,啃馒头。

正天然嫌恶地看着对方手中的馒头,他讨厌一切速食,“吃那玩意儿?”

邬沉补充,“还有泡面。”

正天然一口气凝结在胸腹:更讨厌了,但是不吃此刻胃又有些难受。

“你去给我炒俩菜,蒸点米饭。”正天然毫不客气地指使邬沉。

邬沉一愣,露出罕见的茫然,“我家没锅。”

我去!正天然环顾了一下这硕大的屋子,连个锅都没有,怪不得啃馒头呢,但是正天然不是个喜欢吃苦的人,他伸出手,“借一下你手机,点外卖吧,钱我改天还你。”

邬沉取了手机,捏在手里半晌才递给正天然,隔着黑暗,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天然的动作,摁亮,滑动解锁,屏幕壁纸出现。

是一张烂尾楼的图片,正天然看到了,但随机又皱了皱眉,感觉这个地方有点熟悉,不过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跑偏了,谁会拿一处烂尾楼当壁纸?又不好看。

不过可能是现在小年轻的格调吧,五岁一个代沟。

他想不起索性就不去想,忽略了壁纸,左翻右滑找外卖软件,没有。

他又从善如流地点进了应用商城,下了三个软件。

“去把灯打开,”等下载的时候,正天然对邬沉说,“太暗不能玩手机。”

邬沉没挪步子,下一秒全屋的灯都亮了起来。

正天然瞥了他一眼,“哟,智能家居。”

气功传人邬沉一窒,他碾了碾指尖,算了,无所谓。

三个软件下好,正天然如同选妃一般挨个比价,加入购物车点到结算界面,然后返回,重新来,邬沉看着他掐着指头计算膨胀券金额,突然开口,“多点一份吧,我没吃饱。”

正天然一听,满脸都是你家大人不管你吗的表情,长吁短叹地也不掐手指头了,点进一家有堂食标志的馆子,点了两碗面。

花了四十五大洋。

他一个月工资四千五,折合下来一天一百五,今儿吃饭花了三分之一,损失两千元的手机,身份证补办不要钱还算过得去。

“我得洗个澡,要不明儿得臭了,”正天然说,“借我一身你衣服,我给你还。”

邬沉眨了眨眼睛,明亮的灯光让他的心思险些无所遁形,他没有说话,去了卧室。

进门前听到正天然伸了个懒腰,他阴沉沉地又想,不是什么都能还的清的,不过他很愿意借。

正天然再次捡起邬沉的手机,看了眼那座烂尾楼建筑,真是怪了,他真的感觉很熟悉,却完全想不起来。

手机页面下方就是图库,正天然想点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角度的图片,让他恢复一下记忆,但鉴于他是个懂法的人,他不能干这样的事情,于是关了手机。

邬沉不知道钻进屋子挑什么华服去了,半晌都没出来,正天然先脱了自己的衬衫,只穿了个老头背心,他的伤在背后,混战的时候被不知哪个龟孙儿放了冷箭。

邬家真是无法无天了,法治社会,他竟然还能受这么重的伤,明儿得报警。

不过,邬家这小子怎么过日子着呢,一天躲在屋里啃冷馒头?

邬家老子天天兴风作浪扰乱社会治安,多余的劲儿能不能用来教育教育孩子。

且说二十大几的人了,不能找个班上吗?就擎等着那破武盟给他发米面鸡蛋?半大小伙子再等也轮不到他,老人留守儿童优先。

正天然挠了挠头,若他有孩子这样,二话不说先送去厂里打工半年。

可是对于翻年三十的正天然来说,他仅有三四十平的蜗居一间、两轮宝车一辆,那样美好的日子还轮不到他呢。

“只有这个了,”邬沉终于把他皇帝的新装拿了出来,正天然脚都站麻了,“我没找到衬衣……”

邬沉注意到正天然的老头背心,对方虽然坐没坐相,但站起来的时候却很端正,所以老头背心在他身上也很相得益彰。

他不是妖艳贱货那一挂,相反他的长相很周正,剑眉星目,身材匀称,手臂处略有起伏的线条。

除了大家都不喜欢他的嘴,他的一切都是完美无瑕的,邬沉重新将目光重重扫过对方的唇,那是整张脸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邬沉低下了头,唇角弧度变化了一点,但乍一看神情依旧淡漠。

正天然看着低着头的邬沉,依旧比自己高,有些纳闷对方啃馒头都能长这么高。

不理解般的接过那套衣裳,是一套睡衣睡裤,鼻尖传来一股洗涤剂的味道,应该不是新的,不过他也不挑,“多谢,浴室是这间吧。”

等到邬沉点头,他进入浴室开灯关门一气呵成,半分钟后水声响起。

邬沉压下灼灼目光,他的眼前浮现起正天然背后的伤,得处理一下,医院肯定不能去。

第一次他觉得家里什么都没有真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情。

他拿过手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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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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