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原来(三)

范鹤霆将掌心的匕首伸出,那把匕首上缠着红丝绳,一直垂到石阶上。

他慢慢走近并蹲下,将崔疏禾艰难撑住的手指一点点掰开。

崔疏禾惊眸瞪大,急忙出声,声音粗哑如砾,“你想做什么?!”

底下的黑洞还不知道是什么,她怕范鹤霆一个心狠将她踹下去。

范鹤霆掰着她的手指,却没有将她整个人扔下去,而是将她整条胳膊扯到石阶面上,摊开。

“你既想要这般,我便在这了。”他的眼神闪过一抹精光,嘴角逐渐浮出意味不明的笑。

范鹤霆将匕首尖在她的左手腕处轻轻笔划,然后在她震动的瞳仁注视下用力一划。

“啊……”一声低哑的惨叫。

手腕处一凉,鲜血瞬间奔涌而出……

只可惜她的嗓子近乎废了,那声痛呼咽在口中,生生出不了声。

范鹤霆的动作没有停,用刀一点点划开她手腕处雪白的皮肤,任由她如同砧板上将死的鱼,无力挣扎。

冰凉的刀刃带着剧烈的疼痛每划一道口子,像在刻什么?

还挂在半空的身子因为疼痛颤动不已而拼命挣扎。

“不要!啊……”

血沿着手腕流到石砖,顺着石面滴落了下来,滴在她的脸上、肩上,腿不自觉地挣扎扑腾,素白的裙摆在地下黑漆漆的半空中飞扬。

就像唯一一朵在黑暗中绽放的白荷,逐渐被大片的血红浸染,诡异的妖艳。

“你母亲当年被俘,我冒着危险杀进地牢,却没想到是个陷阱。我让她割破手腕下血,作血阵,将涌来的晋兵都困住。可她却告诉我,她已有三个月身孕,为了孩子她不能这样做。她可是圣女啊!还未成亲哪里来的孩子啊!我拗不过她,只能拼死将她护了出去。可我伤重,昏迷前将她塞到了死人堆里,而我跟对杀的将领换了衣服。那人姓范,是晋兵。”

范鹤霆的脸上似悲似叹,丝毫没有在意他手里的刀已将她的手腕划得清晰见骨。

“呀!忘了你还在下面。来,阿禾,上来。范叔叔再继续同你讲。”

白衣成血衣,崔疏禾被拉上来之时身上不停地颤抖,大颗的冷汗布满脸颊,嘴唇被咬破,不停地往唇边渗血。

左手腕处有血脉,连着心脏,所以之前夜明鬼司才会将银铃符锁在她的手腕内。

而此时她的手,血肉残破,筋骨尽显。刀痕所划之处,竟是能连成一道符。

如果崔疏禾没看错,范鹤霆是用刀将那道银铃符刻了上来?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有银铃符的?

范鹤霆放下刀,从袖中拿来一方素帕擦干净手,然后再将匕首处的红丝绳牵出,一根一根地,缠在她的筋骨上。

每绕一下,血脉连骨到肉,她清楚地察觉自己身体魂力在流失。

半响后,她的动静越来越小,只剩两双通红的眸子望着阁顶,时不时地颤动。

她,已是无力动弹。

范鹤霆当真像是来讲故事的,无视苍白着脸、浑身颤抖的崔疏禾,边往残肉里挑经络绕上红绳边继续说。

“我扮作晋兵进了晋军的帘帐,昏迷了几天醒来后就发现我已被当作晋兵正在送往云安的路上,贺霜下落不明,而南夷,已灭。我只能留在云安,四处找寻还存活的南夷国人,我要复国、要复仇。我找啊找,在四个月后,找到了……”

“你说巧不巧,我在云安当街瞧见了大晋丞相崔少琮之妻,客栈掌柜同我说那是丞相夫人蒋氏。呵……贺霜一个南夷圣女,何时成了丞相夫人?我找到她,质问她为什么抹去了踪迹,成了崔丞相的妻子。她哭着跟我说是崔少琮救了她,将已有三个月身孕的自己接到府中细心照料。她劝我放下仇恨,她想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我回去之后,几番调查才知,崔少琮未过门的妻子是光禄大夫蒋大人的嫡女蒋心柔,可此女是病秧子,已是回天乏术。而蒋家为了攀附位高权重的崔丞相,暗中得知那几日崔府从战场救了一位孤女,便做主认成义女,给了她蒋氏次女的身份,延续与崔家的亲事。”

“我都不知道是贺霜疯了还是蒋家疯了,甚至是崔家,都同意这么做!我同贺霜说,只要崔少琮请愿圣上让其不再屠杀南夷余党,我可以将复仇放下,让贺霜去过她想要的安稳日子。可是三个月后,圣人骤逝,新君上位,下令诛杀南夷在内的其他党派余孽。那时候贺霜临盆,崔少琮为新朝奔忙,我要贺霜趁大晋动荡,以圣女之血下血阵。圣女之血,阴阳双魂,用于血祭,可使活人患离魂,为我所用。她答应了,可却在临盆之时命人换上嫁衣割破手腕,给腹中胎儿下了血阵,护她心脉,将其生出。她知道我一定会找过去,就让崔家老仆连夜抱去了定州,而她自己策马去了断崖,坠亡。”

崔疏禾瘫软在石阶上,痛已成麻木,耳畔范鹤霆的话一直久久不散。

他在说什么?她的母亲是南夷圣女,不是什么蒋氏女?

南夷圣女遇见崔少琮的时候,已有三个月身孕?

如果崔疏禾当真是那南夷圣女的女儿,那她岂不,根本就不是崔少琮的亲生女儿?

“不!”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她不顾身子沉重,挣扎着想要起身。

“你在说谎!根本不是这样的!如今南夷已亡,当然可以任凭你胡言!是你!你冒用了范姓的身份,藏身在大晋,同父亲交好,最后还和沈家构陷背叛了父亲!你这样的人,根本就在扯谎!”

崔疏禾脚底虚浮,身子摇摇晃晃但愤然惊愕的心情让她意外挺直着站稳。

她一定是崔少琮的女儿,她是崔氏一族的子女!这是事实!

“你既听进去我冒用晋兵的身份,却不想相信你非崔氏血脉一事。阿禾,你也不想想,你从小到大崔少琮肯让你同蒋家走近吗?是蒋家不肯跟你交好还是根本就是崔少琮怕他们不小心说出了当年的事?”

崔疏禾瞳孔直晃。

记得幼时她就被送去了定州,等到十三、十四岁回了云安之后,才去拜访过外祖家蒋府。

据父亲所说,蒋家子弟趋利附势,不深交也是好的。

“想要证明这些事很简单。你去西市找的老伯是你生母贺霜旧时的老仆,你当真以为他去崔家做工是为了那点工钱?还有诸多逃到大晋安生的南夷人,甚至南夷王室,我现在都可以给你找出来,证明我所说的话,都是对的!”

范鹤霆朝她慢慢走近,欣赏着崔疏禾向来笃定的神情出现了裂痕。

他将崔疏禾手腕上缠着的红丝绳再次捡起,血滴正顺着红绳低垂,已是浸湿。

“还有一件最关键的事。南夷圣女血脉相连,你是贺霜的女儿,她有阴阳双魂,你也有。不然,你觉得你凭什么可以死而复生?”

崔疏禾猛地转头,脑子里“轰”地一下,天边如有惊雷炸响。

“你,说什么?”她失声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范鹤霆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忽然伸长了手拉高她的袖子。

“刚才那药,名字叫释魂液。我同沈霂说,跟迷药一个效果,他也当真了。可他不知道,你这样的鬼魅之身,喝下去,会将魂体迫出,痛苦不已。从你回了定州,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一具魂身。让我猜你是什么时候失了性命的?是皇令下来你被追到山崖上?想来也是了。没所谓了,今日你喝下了释魂液,你身上的符就都没用了。用你的血来祭,也是一样的。呵呵,阿禾啊,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吗?”

后面他再说些什么崔疏禾已是听不清了,那几句话落在她的心中,沉沉地将她往下坠。

不行,不能这样。范鹤霆一定是在搅乱她的心神!

范鹤霆是人,她是魂,她与夜明鬼司的九月之约他不可能会知道!

“我信与不信,对你来说不重要吧。你将我抓来此处,是因为你坚信我是南夷圣女遗孤,血脉相传,在圣女身上下不了的血阵就想利用我来下,我说的对吗?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和沈家合作,搞垮一个崔家可大晋依旧还在,你的南夷国已经不在了,复国无望。”

崔疏禾质问道。

一直只是平缓诉述的范鹤霆却在听了这话后一下变了脸色,迈前一步掐住了崔疏禾的脖子。

“额……放、放手?”崔疏禾本就没剩多少力气的身子被高高举起,脚尖擦地。

“还不是因为崔少琮!我怎么会不知道贺霜为何不肯下血阵,是因为她喜欢上崔少琮!贺霜死了,我寻无他法,我入军营一路走到能与崔少琮并肩的地位,我劝说他接回先太子,夺回先帝皇位。先帝承诺过封我为将,可新帝不认!可崔少琮呢,他去效力新帝了。新帝诛杀南夷遗孤,崔少琮也不作阻止;如果不是崔少琮,贺霜就不会宁愿自尽也不背叛他,新朝就不会被他辅佐起来,南夷遗孤就不会被赶尽杀绝!只有沈家,沈隋答应我,只要我将前朝罪证构陷给崔少琮,吞下前朝这诸多势力,扶持李曜上位,就能帮我复立南夷。呵,他们这算盘打得……我有那么蠢吗?于是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要沈家一个血脉。既是合作,只要大晋皇室同我南夷有亲,才可确保此谋划。”

范鹤霆说完这段话,将崔疏禾“嘭”地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崔疏禾顾不上疼,哑着声愕然:“所以沈素云肚子的孩子,是你的?!”

话说出口,崔疏禾立即察觉空气中凝固了一秒。

“阿禾,崔少琮难道没教过你,人是不能太聪明的,死得快。”范鹤霆缓缓转身,语气阴森森的。

“啊,我忘了。崔少琮可不是你生父,你生父不详呢。”

“你……”崔疏禾眼皮一翻,吐出了大口的血。

真相往往是残忍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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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原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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